過去現在因果經 (大正藏第03冊)          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節錄自:CBETA電子佛典 Rev.1.27)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一

如是我聞:

一時佛在舍衛國,祇樹給孤獨園。爾時世尊,與諸比丘住於竹林。是諸比丘,於晨朝時,著衣持鉢,入城乞食;還歸所住,食竟澡漱,各攝衣鉢,集在講堂,悉欲共說過去因緣。爾時世尊,以淨天耳超於世間,聞諸比丘語論之聲。即從座起,到講堂上,於眾中坐。問諸比丘:「汝等共集,欲說何法?」

時諸比丘,即白佛言:「世尊!我等食竟澡漱已訖,故共集此各欲聞說過去因緣。」

是時世尊語諸比丘:「汝等樂聞過去因緣者,諦聽!諦聽!善思念之,今為汝說。」

比丘白言:「唯然,世尊!願樂欲聞。」

佛言:「比丘!過去無數阿僧祇劫,爾時有一仙人,名曰善慧,淨修梵行,求一切種智,為欲成就此大智故,樂處生死,周遍五道;一身死壞,復受一身,生死無量。譬盡天下草木,斬以為籌,數其故身,不能窮盡。夫極天地之始終,謂之一劫,而其經天地成壞者,不可稱載也。所以感傷群生耽惑愛欲沈流苦海,起慈悲心,欲拔濟之。又作此念:『今諸眾生,沒於生死,不能自出;皆由貪欲、瞋恚、愚癡,樂著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故,我當決定斷其此病。』雖生諸趣,不忘斯念。於諸眾生怨親平等,以布施攝貧窮,持戒攝毀禁,忍辱攝瞋恚,精進攝懈怠,禪定攝亂意,智慧攝愚癡;如是長夜增益眾生,普為一切而作歸依。於諸如來,恭敬供養,樂欲聽法,亦為他說。常以四事,奉給眾僧,於佛法眾,尊重守護,如是諸行,不可稱數。

「爾時有王,名曰燈照;城名提播婆底;其國人民,壽八萬歲,安隱豐樂,極為熾盛,所欲自在,猶如諸天。時彼國王,正法治世,不抂人民,無有殺戮楚撻之苦,視諸人民,有如一子。時燈照王,始生太子,端嚴無比,威德具足,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。初生之日,四方皆明,日月珠火,不復為用。王見太子有如此瑞,即召諸臣,共集議言:『太子初生,有此奇特,當為太子,作何等名?』諸臣答言:『應名太子以為普光。』又召相師而占相之。相師答言:『今觀太子,若在家者,為轉輪王,統四天下;若出家者,為天人尊,成薩婆若。』王及夫人後宮婇女,聞相師言,於此太子,深生愛念;亦為天、龍、夜叉、乾闥婆、阿修羅、迦樓羅、緊那羅、摩睺羅伽,人非人等,供養恭敬,尊重讚歎。

「是時太子,在於後宮,為夫人婇女,說種種法。太子年至二萬九千歲,捨轉輪王位,啟其父母,求欲出家;既不聽已,乃至三請,猶尚不許。太子慈悲,志存拯濟,忍其小違,以成大順。即便往詣山林樹下,剃除鬚髮,被著法服,勤修苦行,滿六千歲,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為諸天人及八部眾,轉於法輪;此輪微妙,一切世間,天人魔梵,所不能轉。以三乘法教化眾生,所可利益,不可稱數。爾時父王及其夫人後宮婇女,聞太子普光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。爾時群臣國內人民,婆羅門等,聞太子道成,心各念言:『太子普光,捨轉輪王位,剃除鬚髮,被著法服,出家修道,得成正覺;我等今者,亦當出家。』作此念已,悉皆往詣普光佛所。爾時普光如來,即觀其心,隨其因緣,而為說法;大臣婆羅門等,有四千人,成阿羅漢;國中人民及餘四方諸來會眾,有八萬人,亦得無著法忍。

「爾時普光如來與八萬四千諸阿羅漢,往詣國界,遊行教化。父王聞已,心大歡喜,即勅國中,平治道路,香水灑地,懸諸繒綵寶幢幡蓋,散眾名華,如是莊嚴,滿十二踰闍那。又復擊鼓唱令國內諸有華者,不得私賣,悉輸與王;并勅人民,不得先我供養於佛;即遣大臣,并作伎樂,燒香散華,而往請彼普光如來。

「爾時善慧仙人,在於山中,得五奇特夢:一者,夢臥大海;二者,夢枕須彌;三者,夢海中一切眾生入其身內;四者,夢手執日;五者,夢手執月。得此夢已,即大驚悟,心自念言:『我今此夢,非為小緣,當以問誰?宜入城內,問諸智者。』作是念已,披鹿皮衣,手執水瓶及杖繖蓋,行入城邑;路過外道所止住處,有五百人,而為上首。善慧念言:『我今當以所夢問之,并得觀其所修之業。』即共諸人,講論道義,破其異見。時五百人,即便受屈,求為弟子,於善慧所深生恭敬,各以銀錢一枚而以上之。復有五百外道,既見善慧辯才聰明,亦生隨喜。時諸外道自共議言:『今普光如來出興于世。』善慧仙人,聞斯語已,舉體毛竪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,便與外道,分別而去。外道問言:『師何所趣?』答言:『我今當往普光佛所,欲施供養。』外道白言:『師若去者,願樂隨從。』善慧答曰:『我今有緣,宜應先行。』爾時善慧,齎五百銀錢,隨路而去。諸外道眾,悲戀懊惱,辭別而歸。

「善慧至前,見王家人,平治道路,香水灑地,列幢幡蓋,種種莊嚴。即便問言:『何因緣故,而作是事?』王人答言:『世有佛興,名曰普光,今燈照王,請來入城,所以怱怱莊嚴道路。』善慧即復問彼路人:『汝知何處有諸名花?』答言:『道士!燈照大王,擊鼓唱令國內,名花皆不得賣,悉以輸王。』善慧聞已,心大懊惱,意猶不息,苦訪花所。

「俄爾即遇王家青衣,密持七莖青蓮花過,畏王制令,藏著瓶中。善慧至誠,感其蓮花踊出瓶外,善慧遙見,即追呼曰:『大姊,且止!此花賣不?』青衣聞已,心大驚愕,而自念言:『藏花甚密,此何男子,乃見我花,求索買耶?』顧看其瓶,果見花出,生奇特想,答言:『男子!此青蓮花當送宮內,欲以上佛,不可得也。』善慧又言:『請以五百銀錢,雇五莖耳。』青衣意疑,復自念言:『此花所直不過數錢,而今男子,乃以銀錢五百求買五莖。』即問之言:『欲持此花用作何等?』善慧答言:『今有如來,出興於世,燈照大王,請來入城,故須此花,欲以供養。大姊當知,諸佛如來,難可值遇,如優曇鉢花時乃一現。』青衣又問:『供養如來,為求何等?』善慧答曰:『為欲成就一切種智,度脫無量苦眾生故。』爾時青衣,得聞此語,心自念言:『今此男子,顏容端正,披鹿皮衣,纔蔽形體,乃爾至誠,不惜錢寶。』即語之曰:『我今當以此花相與,願我生生常為君妻。』善慧答言:『我修梵行,求無為道,不得相許生死之緣。』青衣即言:『若當不從我此願者,花不可得。』善慧又曰:『汝若決定不與我花,當從汝願。我好布施,不逆人意,若使有來從我乞求頭目髓腦,及與妻子,汝莫生閡,壞吾施心。』青衣答言:『善哉!善哉!敬從來命。今我女弱不能得前,請寄二花以獻於佛,使我生生不失此願,好醜不離,必置心中,令佛知之。』

「爾時,燈照王與其諸子,及眾官屬、婆羅門等,持好香花種種供具,而出奉迎普光如來,舉國人民,亦皆隨從。是時善慧五百弟子,共相謂言:『今日國王及諸臣民,悉皆往詣普光佛所,大師今者亦當已去,我等宜應往彼禮敬。』作此言已,即共俱行;在道未遠,逢見善慧,師徒相遇,喜悅無量,即共同詣普光佛所。見燈照王,已到佛前,最得在初供養禮拜,如是次第,至諸大臣,亦各禮敬,并散名花,花悉墮地。

「于時善慧,與五百弟子,見諸人眾供養畢已,諦觀如來相好之容,又欲濟拔諸苦眾生,亦欲滿足一切種智故,即散五莖,皆住空中,化成花臺;後散二莖,亦止空中,夾佛兩邊。爾時國王及其眷屬,一切臣民,天、龍、夜叉、乾闥婆、阿修羅、迦樓羅、緊那羅、摩睺羅伽,人非人等,見此奇特,歎未曾有。於是普光如來,以無礙智,讚善慧言:『善哉,善哉!善男子!汝以是行,過無量阿僧祇劫,當得成佛,號釋迦牟尼如來.應供.正遍知.明行足.善逝.世間解.無上士.調御丈夫.天人師.佛.世尊。』當於善慧受記之時,無量天、龍、夜叉、乾闥婆、阿修羅、伽樓羅、緊那羅、摩睺羅伽,人非人等,散眾妙花,滿虛空中,而發誓言:『善慧將來成佛道時,我等皆願為其眷屬。』是時普光如來,即記之曰:『汝等皆當得生其國。』

「爾時如來,既授記已,猶見善慧,作仙人髻,披鹿皮衣;如來欲令捨此服儀,即便化地,以為淤泥。善慧見佛應從此行而地濁濕,心自念言:『云何乃令千輻輪足蹈此而過?』即脫皮衣,以用布地,不足掩泥,仍又解髮,亦以覆之。如來即便踐之而度,因記之曰:『汝後得佛當於五濁惡世,度諸天人,不以為難,必如我也。』于時善慧,聞斯記已,歡欣踊躍,喜不自勝;即時便解一切法空,得無生忍,身昇虛空,去地七多羅樹,以偈讚佛:

「『 今見世間導,  令我開慧眼;

  為說清淨法,  去離一切著。

  今遇天人尊,  令我得無生;

  願將來獲果,  亦如兩足尊。』

「是時善慧,說此讚已,從空中下,到於佛前,五體投地,而白佛言:『唯願世尊,哀愍我故,聽我出家。』爾時普光如來答言:『善哉!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

「爾時有二貧窮老人,各與親屬一百人俱,覩佛相好,威德嚴顯,自傷貧乏無以供養。是時如來,愍其心至,即化前地,生諸草穢,令二貧人,見地不淨,發歡喜心,而便灑掃。普光如來,而記之曰:『汝過無量阿僧祇劫,釋迦牟尼佛出興於世,汝等爾時當作第一聲聞弟子。』爾時普光如來,記貧人已,與八萬四千比丘及燈照王,并婆羅門,諸臣民等,前後圍繞,入提播婆底城。

「時燈照王與其眷屬,以四事供養普光如來并及八萬四千比丘,經四萬歲,王即捨位,以付其子;與其眷屬,及夫人眷屬,各八萬四千人,同於佛法,出家修道,得陀羅尼諸法三昧。善慧比丘,亦隨普光如來,受王供養,滿四萬歲,於諸法中,得深三昧,教化眾生不可稱數。爾時善慧比丘白普光如來言:『世尊!我於昔日,在深山中,得五奇特夢:一者、夢臥大海;二者、夢枕須彌;三者、夢海中一切眾生,入我身內;四者、夢手執日;五者、夢手執月。唯願世尊,為我解說此夢之相。』爾時普光如來答言:『善哉!汝若欲知此夢義者,當為汝說。夢臥大海者,汝身即時在於生死大海之中;夢枕須彌者,出於生死得般涅槃相;夢大海中一切眾生入身內者,當於生死大海,為諸眾生作歸依處;夢手執日者,智慧光明,普照法界;夢手執月者,以方便智,入於生死,以清涼法,化導眾生,令離惱熱。此夢因緣,是汝將來成佛之相。』善慧聞已,歡喜踊躍,不能自勝,禮佛而退。

「爾時普光如來,復經少時,入般涅槃。善慧比丘,護持正法,滿二萬歲,以三乘法,教化眾生,所利益者,不可稱計。爾時善慧比丘,於彼命終,即便上生,為四天王,以三乘法,化諸天眾;盡彼天壽,下生人間,為轉輪聖王,王四天下,七寶具足:一、金輪寶,二、白象寶,三、紺馬寶,四、神珠寶,五、玉女寶,六、主藏臣寶,七、主兵臣寶;千子具足,皆悉勇健,能伏怨敵;以正法治,無諸憂惱;常以十善,化諸人民。於此壽終,生忉利天,為彼天主;壽終下生,為轉輪聖王;終其壽命,乃至生於第七梵天;上為天王,下為聖主,各三十六反;其間或為仙人,或為外道六師,或為婆羅門,或為小王;如是變現,不可稱數。

「爾時善慧菩薩,功行滿足,位登十地,在一生補處,近一切種智,生兜率天,名聖善白;為諸天主,說於一生補處之行;亦於十方國土,現種種身,為諸眾生,隨應說法;期運將至,當下作佛,即觀五事:一者、觀諸眾生熟與未熟;二者、觀時至與未至;三者、觀諸國土何國處中;四者、觀諸種族何族貴盛;五者、觀過去因緣,誰最真正應為父母。觀五事已,即自思惟:『今諸眾生,皆是我初發心以來所成熟者,堪能受於清淨妙法,於此三千大千世界,此閻浮提迦毘羅斾兜國最為處中,諸族種姓釋迦第一甘蔗苗裔聖王之後:觀白淨王過去因緣,夫妻真正堪為父母;又觀摩耶夫人,壽命脩短,懷抱太子,滿足十月,太子便生,生七日已,其母命終。』

「既作此觀,又自思惟:『我今若便即下生者,不能廣利諸天人眾,仍於天宮,現五種相,令諸天子,皆悉覺知菩薩期運應下作佛:一者、菩薩眼現瞬動;二者、頭上花萎;三者、衣受塵垢;四者、腋下汗出;五者、不樂本座。』時諸天眾,忽見菩薩有此異相,心大驚怖,身諸毛孔,血流如雨,自相謂言:『菩薩不久捨於我等。』

「爾時菩薩,又現五瑞:一者,放大光明,普照三千大千世界;二者、大地十八相動,須彌海水,諸天宮殿,皆悉震搖;三者、諸魔宮宅隱蔽不現;四者、日月星辰無復光明;五者、天龍八部身皆震動,不能自禁。是時兜率諸天,見菩薩身,已有五相,又復覩外五希有事,皆悉聚集,到菩薩所,頭面禮足白言:『尊者!我等今日見此諸相,舉身震動,不能自安,唯願為我釋此因緣。』菩薩即便答諸天言:『善男子!當知諸行皆悉無常,我今不久,捨此天宮,生閻浮提。』

「于時諸天,聞此語已,悲號涕泣,心大憂惱,舉身血現,如波羅奢花;或有不復樂於本座;或有棄其莊嚴之具;或有宛轉迷悶於地;或有深歎無常苦者。爾時有一天子即說偈言:

「『 菩薩在於此,  開我等法眼;

  今者遠我去,  如盲離導師。

  又如欲渡水,  忽然失橋船;

  亦似嬰孩兒,  喪亡其慈母。

  我等亦如是,  失所歸依處,

  方漂生死流,  了無有出緣。

  我等於長夜,  為癡箭所射,

  既失大醫王,  誰當救我者?

  滯臥無明床,  長沒愛欲海,

  永絕尊者訓,  未見超出期。』

「爾時菩薩,見諸天子悲泣懊惱,又復聞說戀慕之偈,即以慈音而告之曰:『善男子!凡人受生無不死者;恩愛合會,必有別離;上至阿迦膩吒天,下至阿鼻地獄,其中一切諸眾生等,無有不為無常大火之所煎炙。是故汝等不應於我獨生戀慕;我今與汝皆悉未離生死熾火,乃至一切貧富貴賤,皆不免脫。』於是菩薩即說偈言:

「『 諸行無常,  是生滅法;

  生滅滅已,  寂滅為樂。』

「爾時菩薩語天子言:『此偈乃是過去諸佛之所共說,諸行性相法皆如是;汝等今者勿生憂惱,我於生死無量劫來,今者唯有此一生在,不久當得離於諸行。汝等當知,今是度脫眾生之時,我應下生閻浮提中,迦毘羅斾兜國,甘蔗苗裔,釋姓種族,白淨王家。我生於彼,遠離父母,棄捨妻子及轉輪王位,出家學道,勤修苦行,降伏魔怨,成一切種智,轉於法輪。一切世間天人魔梵,所不能轉,亦依過去諸佛所行法式,廣利一切諸天人眾,建大法幢,傾倒魔幢,竭煩惱海,淨八正路,以諸法印,印眾生心;設大法會,請諸天人。汝等爾時亦當皆同在於此會,飡受法食;以是因緣,不應憂惱。』爾時菩薩,以偈頌曰:

「『 我於此不久,  當下閻浮提,

  迦毘羅斾兜,  白淨王宮生;

  辭父母親屬,  捨轉輪王位;

  出家行學道,  成一切種智。

  建立正法幢,  能竭煩惱海,

  閉塞惡趣門,  淨開八正道。

  廣利諸天人,  其數不可計;

  以是因緣故,  不應生憂惱。』

「爾時菩薩舉身毛孔皆放光明;諸天子等聞菩薩言,又復見身出大光明,歡喜踴躍,離諸憂苦。各心念言:『菩薩不久當成正覺。』

「爾時菩薩觀降胎時至,即乘六牙白象,發兜率宮;無量諸天,作諸伎樂,燒眾名香,散天妙花;隨從菩薩,滿虛空中,放大光明,普照十方;以四月八日明星出時,降神母胎。于時摩耶夫人,於眠寤之際,見菩薩乘六牙白象騰虛而來,從右脇入,影現於外如處琉璃;夫人體安快樂,如服甘露,顧見自身,如日月照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。見此相已,豁然而覺,生希有心,即便往至白淨王所,而白王言:『我於向者眠寤之際,其狀如夢,見諸瑞相,極為奇特。』王即答言:『我向亦見有大光明,又復覺汝顏貌異常,汝可為說所見瑞相。』夫人即便具說上事,以偈頌曰:

「『 見有乘白象,  皎淨如日月;

  釋梵諸天眾,  皆悉執寶幢,

  燒香散天花,  并作眾伎樂;

  充滿虛空中,  圍繞而來下。

  來入我右脇,  猶如處琉璃;

  今以現大王,  此為何瑞相?』

「爾時白淨王,見摩耶夫人諸瑞相已,歡喜踊躍,不能自勝;即便遣請善相婆羅門,以妙香花種種飲食而供養之。供養畢已,示夫人右脇并說瑞相,白婆羅門言:『願為占之,有何等異?』時婆羅門,即占之曰:『大王!夫人所懷太子,諸善妙相,不可具說,今當為王略言之耳。大王當知,今此夫人胎中之子,必能光顯釋迦種族,降胎之時,放大光明,諸天釋梵,執侍圍繞,此相必是正覺之瑞,若不出家,為轉輪聖王,王四天下,七寶自至,千子具足。』時王聞此婆羅門言,深自慶幸,踊躍無量;即以金銀雜寶象馬車乘,及以村邑,而用供給此婆羅門。時摩耶夫人,以其婇女,并及珍寶,亦以奉施。

「自從菩薩處胎以來,摩耶夫人,日更修行六波羅蜜;天獻飲食,自然而至,不復樂於人間之味;三千大千世界,常皆大明,其界中間幽冥之處,日月威光所不能照,亦皆朗然。其中眾生各得相見,共相謂言:『此中云何忽生眾生?』菩薩降胎之時,三千大千世界十八相動,清涼香風起於四方,諸抱疾者皆悉除愈,貪欲瞋癡亦皆休息。

「爾時兜率天宮,有一天子,作是念言:『菩薩已生白淨王宮,我亦當復下生人間,菩薩成佛,我得在先為其眷屬,供養聽法。』作此念已,即便下生王舍城中,明月種姓,旃陀羅及多王家。復有天子,生舍衛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偷羅厥叉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犢子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跋羅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盧羅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德叉尸羅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拘羅婆國王家;復有天子,生婆羅門家;復有天子,生長者居士毘舍首陀羅家;復有五百天子,生釋種姓家;有如是等諸天子眾,其數凡有九十九億,下生人間。又從他化自在天,乃至四天王所下生者,不可稱計。復有色界天王與其眷屬亦皆下生,而作仙人。

「菩薩在胎,行、住、坐、臥,無所妨礙,又不令母有諸苦患。菩薩晨朝於母胎中,為色界諸天,說種種法。至日中時,為欲界諸天,亦說諸法。於日晡時,又復為諸鬼神說法。於夜三時,亦復如是,成熟利益無量眾生。菩薩在胎,夫人婇女有來禮拜而供養者;或復有來作是願言:『當令得成轉輪聖王。』菩薩聞已,心不喜樂。或復有來作是願言:『當令得成一切種智。』菩薩聞已,心大歡喜。

「菩薩處胎,垂滿十月,身諸支節及以相好,皆悉具足,亦使其母諸根寂定,樂處園林,不喜憒鬧。時白淨王,心自思惟:『夫人懷妊,日月將滿,而不見其有生產相。』作此念時,會遇夫人遣信白王:『我今欲出園林遊觀。』時王聞此益懷歡喜;即勅於外,令淨掃灑藍毘尼園,更使栽植諸妙花果;流泉浴池,悉令清潔;欄楯階陛,皆以七寶而為莊嚴。翡翠鴛鴦,鸞鳳凰鷖,異類眾鳥,鳴集其中;懸繒幡蓋,散花燒香,作諸伎樂,猶如帝釋歡喜之園。又勅中間所經行處,皆令嚴淨種種莊嚴。又勅嚴辦十萬七寶車輦,一一車輦,雕玩殊絕;又復勅外,嚴辦四軍,象兵、馬兵、車兵、步兵;又復選取後宮婇女,容顏端正,不老不少,氣性調和,聰慧明了,其數凡有八萬四千,以用給侍摩耶夫人。又復擇取八萬四千端正童女,著妙瓔珞嚴身之具,齎持香花,先往住彼藍毘尼園。王又勅諸群臣百官,夫人去者,皆悉侍從。於是夫人,即昇寶輿,與諸官屬并及婇女,前後導從,往藍毘尼園。爾時復有天龍八部,亦皆隨從,充滿虛空。

「爾時夫人,既入園已,諸根寂靜;十月滿足,於二月八日日初出時,夫人見彼園中,有一大樹,名曰無憂,花色香鮮,枝葉分布,極為茂盛;即舉右手,欲牽摘之;菩薩漸漸從右脇出。于時樹下,亦生七寶七莖蓮花,大如車輪;菩薩即便墮蓮花上,無扶侍者,自行七步,舉其右手而師子吼:『我於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勝,無量生死於今盡矣,此生利益一切人天。』說是言已,時四天王,即以天繒接太子身,置寶机上;釋提桓因手執寶蓋,大梵天王又持白拂,侍立左右;難陀龍王、優波難陀龍王,於虛空中,吐清淨水,一溫一涼,灌太子身——身黃金色有三十二相,放大光明,普照三千大千世界——天龍八部亦於空中作天伎樂,歌唄讚頌,燒眾名香,散諸妙花,又雨天衣及以瓔珞,繽紛亂墜不可稱數。

「爾時摩耶夫人生太子已,身安快樂,無有苦患,歡喜踊躍,止於樹下,前後自然忽生四井,其水香潔具八功德。爾時摩耶夫人與其眷屬,隨所欲須,自恣洗漱。復有諸夜叉王,皆悉圍繞,守護太子及摩耶夫人。當爾之時,閻浮提人,乃至阿迦膩吒天,雖離喜樂,皆亦於此歡喜讚歎:『一切種智,今出於世,無量眾生,皆得利益;唯願速成正覺之道,轉於法輪,廣度眾生。』唯有魔王,獨懷愁惱,不安本座。

「當爾之時,所感瑞應,三十有四:一者、十方世界,皆悉大明;二者、三千大千世界,十八相動丘墟平坦;三者、一切枯木悉更敷榮,國界自然生奇特樹;四者、園苑生異甘果;五者、陸地生寶蓮花大如車輪;六者、地中伏藏悉自發出;七者、諸藏珍寶放大光明;八者、諸天妙服自然來降;九者、眾川萬流恬靜澄清;十者、風止雲除空中明淨;十一者、香風芬芳從四方來,細雨潤澤以歛飛塵;十二者、國中疾病皆悉除愈;十三者、國內宮舍無不明曜,燈燭之光不復為用;十四者、日月星辰停住不行;十五者、毘舍佉星下現人間,待太子生;十六者、諸梵天王執素寶蓋,列覆宮上;十七者、八方諸仙人師奉寶來獻;十八者、天百味食自然在前;十九者、無數寶瓶盛諸甘露;二十者、諸天妙車載寶而至;二十一者、無數白象子首戴蓮花,列住殿前;二十二者、天紺馬寶自然而來;二十三者、五百白師子王從雪山出,息其惡情,心懷歡喜,羅住城門;二十四者、諸天伎女於虛空中作妙音樂;二十五者、諸天玉女執孔雀拂,現宮牆上;二十六者、諸天玉女各持金瓶盛滿香汁,列住空中;二十七者、諸天歌頌讚太子德;二十八者、地獄休息毒痛不行;二十九者、毒蟲隱伏,惡鳥善心;三十者、諸惡律儀一時慈悲;三十一者、國內孕婦產者悉男,其有百病自然除愈;三十二者、一切樹神化作人形,悉來禮侍;三十三者、諸餘國王各齎名寶同來臣伏;三十四者、一切人天無非時語。

「爾時諸婇女眾見此瑞相,極大歡喜,自相謂言:『太子今生,有如此等嘉祥之事,唯願長壽,無諸疾苦,勿令我等生大憂惱。』作此言已,以天細[疊*毛]裹抱太子,至夫人所。時四天王在虛空中,恭敬隨從;釋提桓因執蓋來覆;有二十八大鬼神王,在園四角,守衛奉護。爾時有一青衣,聰慧明了,從藍毘尼園,還入宮中,到白淨王所而白王言:『大王威德,轉更增進;摩耶夫人已生太子,顏貌端正,有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好;墮蓮花上,自行七步,舉其右手而師子吼:「我於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勝,無量生死於今盡矣,此生利益一切人天。」有如是等諸奇特事,非可具說。』時白淨王聞彼青衣說此語已,歡喜踊躍不能自勝,即脫身瓔珞而以賜之。

「爾時白淨王即嚴四兵眷屬圍繞,并與一億釋迦種姓,前後導從,入藍毘尼園,見彼園中天龍八部皆悉充滿;到夫人所,見太子身,相好殊異,歡喜踊躍,猶如江海諸大波浪;慮其短壽又懷悚惕,譬如須彌山王,難可動搖;大地動時,此山乃動。彼白淨王素性恬靜,常無歡慼,今見太子,一喜一懼,亦復如是。摩耶夫人,為性調和。既生太子,見諸奇瑞,倍增柔軟。爾時白淨王,叉手合掌,禮諸天神;前抱太子,置於七寶象輿之上,與諸群臣後宮婇女虛空諸天,作諸伎樂,隨從入城。時白淨王及諸釋子,未識三寶,即將太子,往詣天寺;太子既入,梵天形像,皆從座起,禮太子足而語王言:『大王!當知,今此太子天人中尊;虛空天神,皆悉禮敬;大王!豈不見如此耶?云何而今來此禮我?』時白淨王及諸釋子,群臣內外,聞見是已,歎未曾有。即將太子出於天寺,還入後宮。

「當爾之時,諸釋種姓,亦同一日,生五百男;時王廐中,象生白子;馬生白駒;牛羊亦生五色羔犢;如是等類,數各五百。王家青衣,亦生五百蒼頭。爾時宮中,五百伏藏,自然發出;一一伏藏,有七寶藏,而圍繞之。又有諸大國商人,從海採寶,還迦毘羅斾兜國;彼諸商人,各齎奇寶,而來獻王。時白淨王,問諸商人:『汝等入海,採諸珍寶,悉皆吉利,無苦惱不?及諸伴侶,無遺落耶?』彼諸商人,答言:『大王!所經道路,極自安隱。』王聞此言,甚大歡喜,即遣請諸婆羅門等。婆羅門眾皆悉集已,設諸供養,或與象馬及以七寶,田宅僮僕。供養畢已,抱太子出,即便白諸婆羅門言:『當為太子作何等名?』諸婆羅門,即共論議,而答王言:『太子生時,一切寶藏皆悉發出,所有諸瑞莫非吉祥,以此義故,當名太子為薩婆悉達。』說此語時,虛空天神,即擊天鼓,燒香散花,唱言:『善哉!』諸天人民,即便稱曰:『薩婆悉達。』

「爾時八王,亦於是日,與白淨王,同生太子。彼諸國王,各懷歡喜:『我今生子,有諸奇異。』而不知是薩婆悉達之瑞相也。皆集婆羅門,各為太子,制好名字,王舍城太子名曰頻毘娑羅;舍衛國太子名婆斯匿;偷羅拘吒國太子名拘臈婆;犢子國太子名優陀延;跋羅國太子名欝陀羅延;盧羅國太子名曰疾光;德叉尸羅國太子名弗迦羅娑羅;拘羅婆國太子名拘羅婆。

「爾時白淨王普勅群臣,令訪聰明多聞,智慧善知占相,為諸世人所知識者。群臣聞已,四方推覓。時王即便於後園中,起一大殿,窓牖欄楯,七寶莊飾。爾時群臣,得五百婆羅門聰明知相見諸奇瑞,欲來詣王,會王遣信疾速而至。諸臣白王:『知相婆羅門,今者已到。』王聞歡喜,即勅令前請入殿坐,設諸供養。彼婆羅門即白王言:『我聞大王,新生太子,有諸相好奇特之瑞,願令我等悉得見之。』時王即勅抱太子出。諸婆羅門既見太子相好威嚴,歎未曾有。王即問言:『今占太子,其相云何?』婆羅門言:『一切眾生皆欲子好;大王!今者所生太子,是大珍異,勿生憂怖。』即又白言:『所生太子,大王!雖言是王之子,乃是世間人天之眼。』王復問言:『云何得知?』婆羅門言:『我觀太子,身色光焰,猶如真金,有諸相好,極為明淨,若當出家,成一切種智;若在家者,為轉輪聖王,領四天下,譬如江河,海為第一;眾山之中,須彌最勝;凡諸光暉,日為無上;一切清涼,唯有明月;天人世,間太子為尊。』王聞此語,心大歡喜,離諸怵惕。彼婆羅門又白王言:『有一梵仙名阿私陀,具足五通,在於香山,彼能為王斷諸疑惑。』諸婆羅門說此語已,辭別而去。

「爾時白淨王心自思惟:『阿私陀仙人,居在香山,途逕嶮絕,非人所到,當以何方請來至此。』王可作此心念之時,阿私陀仙人遙知王意;又復先見諸奇瑞相,深解菩薩為破生死故現受生;以神通力,騰虛而來,到王宮門。時守門者入白王言:『阿私陀仙人,乘虛空來,今在門外。』王聞歡喜,即勅令前,王至門上自奉迎之;既見仙人,恭敬禮拜,而即問言:『尊者既來,住門不進,為守門者不聽前耶?』仙人答言:『無見止者,既來相詣,宜須先白。』王便隨從,入於後宮,敬請令坐,而問訊言:『尊者!四大常安和不?』仙人答言:『蒙大王恩,幸得安樂。』時白淨王白仙人言:『尊者!今日能來下降,我等種族,方大熾盛,從今已去,日就吉祥,為是經過故來此耶?』仙人答言:『我在香山,見大光明諸奇特相,又知大王心之所念,以是因緣故來到此;我以神力,乘虛而來,聞上諸天說:「王太子必當得成一切種智,度脫天人;又王太子,從右脇生,墮於七寶蓮花之上而行七步,舉其右手而師子吼:『我於天人之中,最尊最勝;無量生死於今盡矣,此生利益一切天人。』」又復諸天圍繞恭敬,聞有如此大奇特事;快哉大王!宜應欣慶。太子今者可得見不?』即將仙人至太子所,王及夫人抱太子出,欲禮仙人;時彼仙人,即止王曰:『此是天人三界中尊,云何而令禮於我耶?』時彼仙人,即起合掌,禮太子足。

「王及夫人白仙人言:『唯願尊者為相太子。』仙人言:『善。』即便占相,具見相已;忽然悲泣,不能自勝;王及夫人見彼仙人悲泣流淚,舉身戰怖,生大憂惱,如大波浪動於小船,問仙人言:『我子初生,具諸瑞相,有何不祥而悲泣耶?』爾時仙人歔欷答言:『大王!太子相好具足,無有不祥。』王又問言:『願更為我占視太子,有長壽相不?得轉輪王位王四天下不?我年既暮,欲以國土皆悉付之,當隱山林出家學道,所可志願,唯在於此。尊者為觀,必定果耶?』

「爾時仙人又答王言:『大王!太子具三十二相,一者、足下安平平如奩底;二者、足下千輻網輪輪相具足;三者、手足相指長勝於餘人;四者、手足柔軟勝餘身分;五者、足跟廣具足滿好;六者、足指合縵網勝於餘人;七者、足趺高平好與跟相稱;八者、伊泥延鹿腨纖好如伊泥延鹿王;九者、平住兩手摩膝;十者、陰藏相如馬王象王;十一者、身縱廣等如尼拘類樹;十二者、一一孔一毛生青色柔軟右旋;十三者、毛上向靡,青色柔軟右旋;十四者、金色相其色微妙勝閻浮檀金;十五者、身光面一丈;十六者、皮薄細滑不受塵垢不停蚊蚋;十七者、七處滿,兩足下兩手中兩肩上項中皆滿,字相分明;十八者、兩腋下滿如摩尼珠;十九者、身如師子;二十者、身廣端直;二十一者、肩圓好;二十二者、口四十齒;二十三者、齒白齊密而根深;二十四者、四牙最白而大;二十五者、方頰車如師子;二十六者、味中得上味,咽中二處津液流出;二十七者、舌大軟薄能覆面至耳髮際;二十八者、梵音深遠如迦陵頻伽聲;二十九者、眼色如金精;三十者、眼睫如牛王;三十一者、眉間白毫相軟白如兜羅綿;三十二者、頂髻肉成。具有如此相好之身,若在家者,年二十九,為轉輪聖王;若出家者,成一切種智,廣濟天人。然王太子,必當學道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不久當轉清淨法輪,利益天人開世間眼。我今年壽,已百二十,不久命終,生無想天,不覩佛興,不聞經法,故自悲耳。』

「又問仙人:『尊者向占言,有二種:一當作王;二成正覺;而今云何言決定成一切種智。』時仙人言:『我相之法,若有眾生,具三十二相,或生非處,又不明顯,此人必為轉輪聖王;若三十二相,皆得其處,又復明顯,此人必成一切種智。我觀大王太子諸相,皆得其所,又極明顯,是以決定知成正覺。』仙人為王說此語已,辭別而退。

「爾時白淨王既聞仙人決定之說,心懷愁惱,慮恐出家;即擇五百青衣賢明多智為作嬭母,養視太子,其中或有乳者,或有抱者,或有浴者,或有浣濯者;如是等比,供給太子,皆悉具足。又復別為起三時殿,溫涼寒暑,各自異處;其殿皆以七寶莊嚴,衣裳服飾,皆悉隨時;王恐太子棄家學道,使其城門開閉之聲聞四十里;又復擇取五百妓女,形容端正,不肥不瘦,不長不短,不白不黑,才能巧妙,各兼數技,皆以名寶,瓔珞其身,百人一番,迭代宿衛;於其殿前,列樹甘果,枝葉蔚映,花實繁茂;又有浴池,清淨澄潔,池邊香草,雜色蓮花,猗靡芬敷,不可稱計;異類之鳥,數百千種,光麗心目,趣悅太子。

「太子既生,始滿七日,其母命終,以懷太子功德大故,上生忉利,封受自然。太子自知,福德威重,無有女人堪受禮者,故因將終,託之而生。爾時太子姨母摩訶波闍波提,乳養太子,如母無異。時白淨王,勅作七寶天冠及以瓔珞,而與太子。太子年漸長大,為辦象、馬、牛、羊之車,凡是童子所玩好具,無不給與。爾時舉國人民,皆行仁惠,五穀豐熟,風雨以時,又無盜賊,快樂安隱,皆是太子福德力故。時王又以青衣所生是車匿等五百蒼頭,給侍太子。至年七歲,父王心念:『太子已大,宜令學書。』訪覓國中聰明婆羅門善諸書藝,請使令來以教太子。爾時有一婆羅門,名跋陀羅尼,與五百婆羅門,以為眷屬,來受王請。即白婆羅門言:『欲屈尊者為太子師,此可爾不?』婆羅門言:『當隨所知,以授太子。』時白淨王,更為太子起大學堂,七寶莊嚴,床[木*翕]學具,極令精麗;卜擇吉日,即以太子與婆羅門,而令教之。爾時婆羅門,以四十九書字之本,教令讀之。于時太子見此事已,問其師言:『此何等書?閻浮提中,一切諸書,凡有幾種?』師即默然不知所答。又復問言:『此阿一字,有何等義?』師又默然亦不能答;內懷慙愧,即從座起,禮太子足而讚歎言:『太子初生行七步時,自言天人之中最尊最勝,此言不虛,唯願為說閻浮提書凡有幾種。』太子答言:『閻浮提中,或有梵書,或佉樓書,或蓮花書,有如是等六十四種;此阿字者,是梵音聲,又此字義,是不可壞,亦是無上正真道義,凡如此義,無量無邊。』爾時婆羅門,深生慙愧。還至王所,而白王言:『大王!太子是天人中第一之師,云何而欲令我教耶?』爾時父王聞婆羅門言,倍生歡喜,歎未曾有,即厚供養彼婆羅門,隨意所之。凡諸技藝典籍議論,天文地理,算數射御,太子皆悉自然知之。

 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一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二

 

「爾時太子至年十歲,諸釋種中,五百童子,皆亦同年。太子從弟提婆達多,次名難陀,次名孫陀羅難陀等;或有三十相、三十一相者,或復雖有三十二相,相不分明;各閑伎藝,有大筋力。時提婆達多等五百童子,既聞太子諸藝皆通,名徹十方,共相謂言:『太子雖復聰明智慧,善解書論,至於力膂,詎勝我等!』欲與太子較其勇健。爾時父王,又訪國中善知射者,而召之來,令教太子,即往後園,欲射鐵鼓;提婆達多等五百童子,亦悉隨從。時師即便授一小弓而與太子,太子含笑而問之言:『以此與我,欲作何等?』射師答言:『欲令太子射此鐵鼓。』太子又言:『此弓力弱,更求如是七弓將來。』師即授與,太子便執七弓,以射一箭,過七鐵鼓。時彼射師,往白王言:『大王!太子自知射藝,以一箭力,射過七鼓,閻浮提中無能等者。云何令我為作師耶?』

「爾時白淨王聞此語已,心大歡喜,而自念言:『我子聰明,書論算數四遠悉知;而其射藝四方人民,未有知者。』即勅太子及提婆達多等五百童子,又復擊鼓唱令國界:『太子薩婆悉達,却後七日當出後園,欲試武藝;諸人民中有勇力者,可悉來此。』到第七日,提婆達多與六萬眷屬,最先出城。于時有一大象,當城門住,此諸軍眾,皆不敢前,提婆達多問諸人言:『何故住此而不前耶?』諸人答言:『有一大象,當門而立,舉眾畏之,故不敢前。』提婆達多聞此言已,獨前象所,以手搏頭,即便躃地;於是軍眾次第得過。爾時難陀又與眷屬亦欲出城,其諸軍眾徐步漸前,難陀即問:『何故行遲?』諸人答言:『提婆達多手搏一象,躃在城門,妨行者路,以是故遲。』難陀即便前至象所,以足指挑象,擲著路傍;無數人眾,聚共看之。爾時太子與十萬眷屬,前後圍繞,始出城門,見於路傍人眾聚看即便問曰:『此諸人輩,為何所看?』從人答言:『提婆達多手搏一象,躃在城門,妨人行路;難陀次出,以足指挑擲著於此,是故行人悉聚看之。』於是太子即自念言:『今者正是現力之時。』太子便即以手執象,擲著城外,還以手接,不令傷損;象又還穌,無所苦痛。時諸人民,歎未曾有。王聞此已,深生奇特。

「如是太子及提婆達多并與難陀,四遠人民,皆悉來集,在彼園中。爾時彼園,種種莊嚴,施列金鼓、銀鼓、鍮石之鼓、銅鐵等鼓,各有七枚。爾時提婆達多,最先射之,徹三金鼓;次及難陀,亦徹三鼓;諸來人眾,悉皆雅歎。爾時群臣,白太子言:『提婆達多及與難陀,皆已射訖,今者次第正在太子,唯願太子射此諸鼓。』如是三請,太子曰:『善!』而語之言:『若欲使我射諸鼓者,此弓力弱,更覓強者。』諸臣答言:『太子祖王有一良弓,今在王庫。』太子語言:『便可取來。』弓既至已,太子即牽以放一箭,徹過諸鼓,然後入池,泉水流出,又亦穿過大鐵圍山。

「爾時提婆達多又與難陀,共相撲戲,二人力等,亦無勝者。太子又前,手執二弟,躃之於地,以慈力故不令傷痛。爾時四遠諸人民眾,既見太子有如此力,高聲唱言:『白淨王太子,非但智慧勝一切人,其力勇健亦無等者。』莫不歎伏,益生恭敬。

「爾時白淨王,即會諸臣而共議言:『太子今者年已長大,智慧勇健,皆悉具足,今宜應以四大海水灌太子頂。』又復勅下餘小國王:『却後二月八日,灌太子頂,皆可來集。』至二月八日,諸餘國王并及仙人婆羅門等,皆悉雲集。懸繒幡蓋,燒香散花,鳴鍾擊鼓,作諸伎樂;以七寶器,盛四海水,諸仙人眾,各各頂戴授婆羅門;如是乃至遍及諸臣,悉已頂戴,傳授與王。時王即以灌太子頂,以七寶印而用付之,又擊大鼓,高聲唱言:『今立薩婆悉達以為太子。』爾時虛空天、龍、夜叉、人非人等,作天伎樂,異口同音讚言:『善哉!』當於迦毘羅斾兜國立太子時,餘八國王,亦於是日同立太子。

「爾時太子,啟王出遊,王即聽許。時王即與太子并諸群臣,前後導從,按行國界,次復前行;到王田所,即便止息,閻浮樹下,看諸耕人。爾時淨居天,化作壤蟲,烏隨啄之。太子見已,起慈悲心,眾生可愍,互相吞食;即便思惟:『離欲界愛,如是乃至得四禪地。』日光昕赫,樹為曲枝,隨蔭太子。爾時白淨王,四面推求,問覓太子;從人答曰:『太子今在閻浮樹下。』時王即便與諸群臣,往彼樹所,未至之間,遙見太子端坐思惟,又見彼樹曲蔭其軀,深生奇特。時王即前執太子手問言:『汝今何故在於此坐?』太子答言:『觀諸眾生,更相吞食,甚可傷愍。』王聞此語,心生憂惱,慮其出家,宜急婚娉以悅其意,即便呼之:『俱共還國。』太子答言:『願停於此。』王聞其語,心即念言:『彼阿私陀往日所說,太子今者將如其言。』王即流淚重喚:『還國。』太子既見父王如此,即便隨從,歸於所止。王恐愁憂,不樂在家,更增妓女,而娛樂之。

「爾時太子,至年十七,王集諸臣,而共議言:『太子今者年已長大,宜應為其訪索婚所。』諸臣答言:『有一釋種婆羅門,名摩訶那摩,其人有女,名耶輸陀羅,顏容端正,聰明智慧,賢才過人,禮儀備舉,有如是德,堪太子妃。』王即答言:『若如卿語,便為納之。』王還宮內,即勅宮中聰明有智舊宿女人:『汝可往至摩訶那摩長者之家,瞻看其女,容儀禮行,為何如耶?可停於彼至滿七日。』受王勅已,即便往彼長者之家,於七日中,具觀此女。還答王言:『我觀此女,容貌端正,威儀進止,無與等者。』王聞其言,極大歡喜,即便遣人語摩訶那摩言:『太子年長,欲為納妃。』諸臣並言:『汝女淑令,宜堪此舉,今欲相屈。』時摩訶那摩,答王使言:『謹奉勅旨。』王即令諸臣擇採吉日,遣車萬乘,而往迎之。既至宮已,具足太子婚姻之禮,又復更增諸妓女眾,晝夜娛樂。爾時太子,恒與其妃,行、住、坐、臥,未曾不俱;初自無有世俗之意,於靜夜中,但修禪觀。時王日日問諸婇女:『太子與妃,相接近不?』婇女答言:『不見太子有夫婦道。』王聞此語,愁憂不樂,更增妓女,而娛樂之;如是經時,猶不接近,時王深疑恐不能男。

「爾時太子,聞諸妓女歌詠,園林花果茂盛,流泉清涼,太子忽便欲出遊觀;即遣妓女,往白王言:『在宮日久,樂欲暫出園林遊戲。』王聞此語,心生歡喜,而自念言:『太子當是不樂在宮行夫婦禮,所以求出園林去耳。』即便聽之,勅諸群臣:『整治園觀,所經道路,皆令清淨。』太子即便往至王所頭面禮足,辭出而去。時王即便勅一舊臣聰明智慧善言辯者,令從太子。爾時太子,與諸官屬,前後導從,出城東門,國中人民,聞太子出,男女盈路,觀者如雲。時淨居天,化作老人,頭白背傴,拄杖羸步。太子即便問從者言:『此為何人?』從者答曰:『此老人也。』太子又問:『何謂為老。』答曰:『此人昔日曾經嬰兒童子少年,遷謝不住,遂至根熟,形變色衰,飲食不消,氣力虛微,坐起苦極,餘命無幾,故謂為老。』太子又問:『唯此人老?一切皆然?』從者答言:『一切皆悉應當如此。』爾時太子,聞是語已,生大苦惱,而自念言:『日月流邁,時變歲移,老至如電,身安足恃!我雖富貴,豈獨免耶?云何世人,而不怖畏?』太子從本以來,不樂處世,又聞此事,益生厭離;即迴車還,愁思不樂。時王聞已,心懷煎憂,恐其學道;更增妓女,以娛樂之。

「爾時太子,復經少時,啟王出遊。王聞此言,心生憂慮,而自念言:『太子前出,逢見老人,憂愁不樂,今者云何,而復求出?』王愛太子,不忍違異,僶俛從之;即集諸臣,而共議言:『太子前者出城東門,逢見老人,還輙不樂;今者已復求出遊觀,吾不能免,遂復許之。』諸臣答言:『當更嚴勅外諸官屬,修治道路,懸繒幡蓋,散華燒香,皆使華麗,無令臭穢諸不淨潔,及以老病在道側也。』

「爾時迦毘羅斾兜城四門之外,各有一園,樹木花果,浴池樓觀,種種莊嚴,皆悉無異。王問諸臣:『外諸園觀,何者為勝?』諸臣答言:『外諸園觀,皆等無異,如忉利天歡喜之園。』王又勅言:『太子前出,已從東門;今者可令從南門出。』爾時太子,百官導從,出城南門。時淨居天,化作病人,身瘦腹大,喘息呻吟,骨消肉竭,顏貌痿黃,舉身戰掉,不能自持,兩人扶腋,在於路側。太子即問:『此為何人?』從者答曰:『此病人也。』太子又問:『何謂為病?』答曰:『夫謂病者,皆由嗜欲,飲食無度,四大不調,轉變成病,百節苦痛,氣力虛微,飲食寡少,眠臥不安,雖有身手,不能自運,要假他力,然後坐起。』爾時太子,以慈悲心,看彼病人,自生愁憂。又復問言:『此人獨爾?餘皆然耶?』答曰:『一切人民,無有貴賤,同有此病。』太子聞已,心自念言:『如此病苦,普應嬰之,云何世人,耽樂不畏?』作此念已,深生恐怖,身心戰動,譬如月影現波浪水。語從者言:『如此身者,是大苦聚,世人於中,撗生歡樂,愚癡無識,不知覺悟;今者云何,欲往彼園遊觀嬉戲?』即便迴車,還入王宮,坐自思惟,愁憂不樂。王問從者:『太子今出,寧有樂不?』從者答言:『始出南門,逢見病人,以此不樂,即迴車還。』王聞此語,心大愁憂,慮其出家。時王即便問諸臣言:『太子前者出城東門,逢見老人愁憂不樂,以此事故,吾勅卿等,淨治道路,無令老病在於巷側,云何今出於城南門,而復致有疾病人耶?又令太子逢值見之。』諸臣答言:『近受王勅,嚴命外司,勿使有諸臭穢老病在於道側,互相撿覆,無敢懈怠,不知何緣忽有病人,非是我等之罪咎也。』爾時王問諸從者言:『汝等並見病人在路何從而至?』從者答曰:『無有蹤跡,不知何來?』時王深於太子生猶豫心,恐其學道,更增妓女,而悅其意,又復欲使於五欲中生戀著心。

「爾時有一婆羅門子,名憂陀夷,聰明智慧,極有才辯。時王即便請來入宮,而語之言:『太子今者,不樂在世受於五欲,恐其不久,出家學道;汝可與之共作朋屬,具說世間五欲樂事,令其心動不樂出家。』時優陀夷,即便答言:『太子聰明,無與等者,所知書論,皆悉淵博,並是我今所未曾聞,云何見使誘說之耶?譬以藕絲欲懸須彌,我亦如是,終不能迴太子之心。大王既勅令作朋友,要當自竭我所知見。』時優陀夷受王勅已,隨從太子,行住坐臥,不敢遠離。時王又復選諸妓女,聰明智慧,顏容端正,善於歌舞,能惑人者;種種莊飾,光麗悅目,皆悉遣往給侍太子。

「爾時太子,復經少時,啟王出遊。王聞此語,心自念言:『彼優陀夷,既與太子共為朋友,今若出遊,或勝於前,無復厭俗樂出家心。』作是念已,即便聽許。時王又復集諸大臣,悉語之言:『太子今者復求出遊,我不忍違,已復聽之;太子前出東南二門,已見老病,還輙憂愁;今者宜令從西門出。我心慮其還又不樂;然優陀夷,是其良友,冀今出還,不復應爾。卿等好令修治道路園林臺觀,皆使嚴整,香華幡蓋,數倍於前,無令復有老病臭穢在道側也。』臣受勅已,即語外司,嚴治道路,并及園林,光麗倍常。王又先送諸妙妓女,置彼園中;又復勅語優陀夷言:『若當路側,有不祥事,可以方便誘悅其心。』并勅諸臣,隨從太子,皆令伺察,若有不吉,遠驅逐之。

「爾時太子,與優陀夷,百官導從,燒香散花,作眾伎樂,出城西門。時淨居天,心自念言:『先現老病於二城門,舉眾皆見,令白淨王嗔責從者并及外司。太子今出,王制嚴峻,我今現死,若皆見者,增王忿怒,必加罰戮抂及無辜;我於今日所現之事,唯令太子及憂陀夷二人見耳,使餘官屬不受責也。』作此念已,即便來下,化為死人,四人舉輿,以諸香華,布散屍上,室家大小,號哭送之。爾時太子與優陀夷,二人獨見。太子問言:『此為何物?而以花香,莊飾其上,復有人眾,號哭相送。』時優陀夷,以王勅故,默然不答。如是三問,淨居天王威神之力,使優陀夷不覺答言:『是死人也。』太子又問:『何謂為死?』優陀夷言:『夫謂死者,刀風解形,神識去矣,四體諸根,無所復知。此人在世,貪著五欲,愛惜錢財,辛苦經營,唯知積聚,不識無常;今者一旦捨之而死,又為父母親戚眷屬之所愛念;命終之後,猶如草木,恩情好惡,不復相關。如是死者,誠可哀也。』太子聞已,心大戰怖。又問優陀夷言:『唯此人死?餘亦當然?』即復答言:『一切世人,皆應如此,無有貴賤而得免脫。』

「太子素性,恬靜難動,既聞此語,不能自安。即以微聲,語優陀夷:『世間乃復有此死苦,云何於中,而行放逸,心如木石不知怖畏?』即勅御者可迴車還。御者答言:『前出二門,未到園所,中路而反,致令大王深見瞋責;今者豈敢復如此耶?』時優陀夷,語御者言:『如汝所說,不應便歸。』即復前行,至彼園中,香華幡蓋,作眾伎樂;眾妓端正,猶如諸天婇女無異,於太子前,各競歌舞冀以姿態,悅動其意。太子心安,不可移轉,即止園中,蔭息樹間,除其侍衛,端坐思惟,憶昔曾在閻浮樹下,遠離欲界,乃至得於第四禪定。

「爾時優陀夷,到太子所,而作此言:『大王見勅,令與太子共為朋友,脫有得失,互相開悟,朋友之法,其要有三:一者、見有過失輙相諫曉;二者、見有好事,深生隨喜;三者、在於苦厄,不相棄捨。今獻誠言,願不見責。古昔諸王,及今現在,皆悉受於五欲之樂,然後出家;太子云何,永絕不顧?又人生世,宜順人行,無有棄國而學道者。唯願太子,受於五欲,令有子息,不絕王嗣。』爾時太子,而答之言:『誠如所說,但我不以捐國故爾,亦復不言五欲無樂;以畏老病生死之苦故,於五欲不敢愛著。汝向所言,古昔諸王,先經五欲,然後出家。此諸王等,今在何許?以愛欲故,或在地獄,或在餓鬼,或在畜生,或在人天;以有如是輪轉苦故,是以我欲離老病苦生死法耳。汝今云何令我受之?』時優陀夷,雖竭才辯勸獎太子,不能令迴,即便退坐,歸於所止。太子仍勅嚴駕還宮,諸妓女眾,及優陀夷,愁憂慘慼,顏貌顰蹙,如人新喪所愛親屬;太子到宮,惻愴倍常。

「時白淨王,呼優陀夷,而問之言:『太子今出,寧有樂不?』優陀夷言:『出城不遠,逢見死人,亦不知其從何而來,太子與我,同時見之。太子問言:「此為何人?」我亦不覺,答是死人。』時王即復問諸從者:『汝等皆見城西門外有死人不?』從者答言:『我等不見。』王聞此語,神意豁然,而自念言:『太子、優陀夷,二人獨見,此是天力,非諸臣咎,必定當如阿私陀言。』作此念已,心大苦惱,復增妓女,以娛樂之;日日遣人,慰誘太子,而語之言:『國是汝有,何故愁憂,而不樂耶?』王又嚴勅諸妓女眾,悅太子意,勿捨晝夜。

「時白淨王,雖知天力非復人事,愛重太子,不能不言。心自思惟:『太子前已出三城門,今者唯有北門未出,其必不久更求出遊;當復莊嚴彼外園林,倍令光麗,勿使有諸不可意事。』如所思惟,具勅諸臣。時王又復心自願言:『太子若出城北門時,唯願諸天,勿復現於不吉祥事,復令我子心生憂惱。』既心願已,遂勅御者:『太子若出,當令乘馬,使得四望,見諸人民,光麗莊飾。』

「是時太子,啟王出遊;王不忍違,便與優陀夷及餘官屬,前後導從,出城北門。到彼園所,太子下馬,止息於樹,除去侍衛,端坐思惟,念於世間老病死苦。時淨居天,化作比丘,法服持鉢,手執錫杖,視地而行,在太子前。太子見已,即便問言:『汝是何人?』比丘答言:『我是比丘。』太子又問:『何謂比丘?』答言:『能破結賊,不受後身,故曰比丘。世間皆悉無常危脆,我所修學,無漏聖道,不著色聲香味觸法,永得無為,到解脫岸。』作此言已,於太子前,現神通力,騰虛而去。當爾之時,諸從官屬,皆悉覩見。太子既已見此比丘,又聞廣說出家功德,會其宿懷厭欲之情,便自唱言:『善哉!善哉!天人之中,唯此為勝,我當決定修學是道。』作此語已,即便索馬還歸宮城。於時太子,心生欣慶,而自念言:『我先見有老病死苦,晝夜常恐為此所逼;今見比丘,開悟我情,示解脫路。』作此念已,即自思惟方便,求覓出家因緣。

「爾時白淨王問優陀夷言:『太子今出,寧有樂不?』時優陀夷即答王言:『太子向出,所經道路,無諸不祥;既到園中,太子獨自在於樹下,遙見一人,剃除鬚髮,著染色衣,來太子前而共言語。言語既畢,騰虛而去,竟亦不知何所論說,太子因是嚴駕而歸。當爾之時,顏容歡悅,還至宮中,方生憂愁。』時白淨王,既聞此語,心生狐疑,亦復不知是何瑞相,深懷懊惱,而自念言:『太子決定捨家學道,又納其妃,久而無子,我今應勅耶輸陀羅,當思方便莫絕國嗣;復應警戒,勿使太子去而不知。』既作是念,如所思惟,即便勅於耶輸陀羅。耶輸陀羅聞王勅已,心懷慚愧,默然而住,行止坐臥不離太子。時王復增諸妙妓女,以娛樂之。

「爾時太子年至十九,心自思惟:『我今正是出家之時。』而便往至於父王所,威儀庠序,猶如帝釋,往詣梵天,傍臣見已,而白王言:『太子今者來大王所。』王聞此言,憂喜交集。太子既至,頭面作禮;爾時父王,即便抱之,而勅令坐。太子坐已,白父王言:『恩愛集會,必有別離,唯願聽我出家學道。一切眾生,愛別離苦,皆使解脫。願必垂許,不見留難。』時白淨王聞太子語,心大苦痛;猶如金剛摧破於山,舉身戰掉,不安本座,執太子手,不復能言,啼泣流淚,噓唏哽咽。如是良久,微聲而言:『汝今宜應息出家意。所以者何?年既少壯,國未有嗣,而便委我,曾不迴顧。』爾時太子既見父王流淚不許,還歸所止,思惟出家,愁憂不樂。

「爾時迦毘羅斾兜國,諸大相師,占知太子,若不出家,過七日後,得轉輪王位,王四天下,七寶自至。各以所知,往白王言:『釋迦種姓,於此方興。』王聞是語,心生歡喜,即勅諸臣并釋種子:『汝聞相師如此言不?皆應日夜侍衛太子,於城四門,門各千人;周匝城外,一踰闍那內,邏置人眾,而防護之。』復勅耶輸陀羅并諸內官,倍加警戒,過於七日,勿使出家。時王又來至太子所,太子遙見,即往奉迎,頭面禮足,問訊起居。王語太子:『我昔既聞阿私陀說,及眾相師,并諸奇瑞,必定知汝不樂處世。國嗣既重,屬當相繼,唯願為我,生汝一子,然後絕俗,不復相違。』爾時太子,聞父王言,心自思惟:『大王所以苦留我者,正自為國無紹嗣耳。』作是念已,而答王言:『善哉!如勅。』即以左手,指其妃腹,時耶輸陀羅,便覺體異,自知有娠。王聞太子如勅之言,心大歡喜,當謂太子七日之內,必未有兒,若過此期,轉輪王位,自然而至,不復出家。

「爾時太子心自念言:『我年已至一十有九,今是二月,復是七日,宜應方便,思求出家。所以者何?今正是時,又於父王,所願已滿。』作此念已,身放光明,照四天王宮,乃至照於淨居天宮,不令人間見此光明。爾時諸天見此光已,皆知太子出家時至;即便來下,到太子所,頭面禮足,合掌白言:『無量劫來,所修行願,今者正是成熟之時。』於是太子,答諸天言:『如汝等語,今正是時;然父王勅內外官屬,嚴見防衛,欲去無從。』諸天白言:『我等自當設諸方便,令太子出,使無知者。』諸天即便以其神力,令諸官屬,皆悉惛臥。

「爾時耶輸陀羅,眠臥之中,得三大夢:一者、夢月墮地;二者、夢牙齒落;三者、夢失右臂。得此夢已,眠中驚覺,心大怖懼。白太子言:『我於眠中,得三惡夢。』太子問言:『汝夢何等?』耶輸陀羅,即便具說所夢之事。太子語言:『月猶在天,齒又不落,臂復尚在,當知諸夢虛假非實,汝今不應橫生怖畏。』耶輸陀羅,又語太子:『如我自忖所夢之事,必是太子出家之瑞。』太子又答:『汝但安眠勿生此慮,要不令汝有不祥事。』耶輸陀羅聞此語已,即便還眠。太子即從坐起,遍觀妓女及耶輸陀羅,皆如木人,譬若芭蕉中無堅實;或有倚伏於樂器上,臂脚垂地,更相枕臥,鼻涕目淚,口中流涎。又復遍觀妻及妓女,見其形體,髮爪髓腦,骨齒髑髏,皮膚肌肉,筋脉肪血,心肺脾腎,肝膽腸胃,屎尿涕唾,外為革囊,中盛臭穢,無一可奇;強熏以香,飾以花綵,譬如假借當還;亦不得久,百年之命,臥消其半,又多憂惱,其樂無幾。世人云何恒見此事,而不覺悟,又於其中,貪著婬欲?我今當學古昔諸佛所修之行,急應遠此大火之聚。

「爾時太子,思惟是已;至於後夜,淨居天王,及欲界諸天,充滿虛空,即共同聲,白太子言:『內外眷屬,皆悉惽臥,今者正是出家之時。』爾時太子,即便自往至車匿所;以天力故,車匿自覺,而語之言:『汝可為我被揵陟來。』爾時車匿,聞此言已,舉身戰怖,心懷猶豫;一者、不欲違太子命;二者、畏王勅旨嚴峻。思惟良久,流淚而言:『大王慈勅,如是之嚴;且又今者非遊觀時,又非降伏怨敵之日,云何於此後夜之中,而忽索馬,欲何所之?』太子又復語車匿言:『我今欲為一切眾生,降伏煩惱結使賊故。汝今不應違我此意。』爾時車匿,舉聲號泣,欲令耶輸陀羅及諸眷屬,皆悉覺知,太子當去。以天神力,惛臥如故。車匿即便牽馬而來;太子徐前,而語車匿及以揵陟:『一切恩愛,會當別離;世間之事,易可果遂,出家因緣,甚難成就。』車匿聞已,默然無言。於是揵陟,不復噴鳴。

「爾時太子,見明相出,放身光明,徹照十方,師子吼言:『過去諸佛,出家之法,我今亦然。』於是諸天,捧馬四足,并接車匿;釋提桓因,執蓋隨從,諸天即便令城北門,自然而開,不使有聲;太子於是從門而出,虛空諸天讚歎隨從。爾時太子,又師子吼:『我若不斷生老病死憂悲苦惱,終不還宮;我若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又復不能轉於法輪,要不還與父王相見;若當不盡恩愛之情,終不還見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。』當於太子說此誓時,虛空諸天讚言:『善哉!斯言必果。』至于天曉,所行道路,已三踰闍那。時諸天眾,既從太子,至此處已,所為事畢,忽然不現。

「爾時太子,次行至彼跋伽仙人苦行林中。太子見此園林,寂靜無諸諠鬧,心生歡喜,諸根悅豫。即便下馬,撫背而言:『所難為事,汝作已畢。』又語車匿:『馬行駿疾,如金翅鳥王,汝恒隨從,不離我側;世間之人,或有善心,而形不隨,或運形力,而心不稱;汝今心形皆悉無違。又世間人,處富貴者,競隨奉事;我既捨國,來此林中,唯汝一人,獨能隨我,甚為希有。我今既已至閑靜處,汝便可與揵陟俱還宮也。』爾時車匿,聞此語已,悲號啼泣,迷悶躃地,不能自勝;於是揵陟,既聞被遣,屈膝舐足,淚落如雨。車匿答言:『我今云何忍聽太子如此言耶?我於宮中,違大王勅,輙被揵陟,以與太子,致令今日來至於此。父王及摩訶波闍波提,失太子故,必當憂惱;宮中內外,亦應搔動。又復此處,多諸嶮難,猛獸毒蟲,交橫道路,我今云何而捨太子,獨還宮耶?』太子即便答車匿言:『世間之法,獨生獨死,豈復有伴;又有生老病死諸苦,我當云何與此作侶?吾今為欲斷諸苦故,而來至此。苦若斷時,然後當與一切眾生,而作伴侶。我於即時,諸苦未離,云何而得為汝作侶?』車匿又曰:『太子生來,長於深宮,身體手足,皆悉柔軟,眠臥床褥,無不細滑;如何一旦履藉荊棘瓦礫泥土,止宿樹下。』太子答言:『誠如汝語,設我住宮,乃可免此荊蕀之患;老病死苦,會自見侵。』車匿既聞太子此語,悲泣垂淚,默然而住。

「于時太子,即就車匿,取七寶劍,而師子吼:『過去諸佛,為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,捨棄飾好,剃除鬚髮;我今亦當依諸佛法。』作此言已,便脫寶冠髻中明珠,以與車匿,而語之曰:『以此寶冠及以明珠,致王足下,汝可為我上白大王:「我今不為生天樂故,亦復非不孝順父母,亦無忿恨瞋恚之心,但以畏彼生老病死,為除斷故,來至此耳。汝應助我隨喜欣慶,勿於吉祥更生悲愁。」父王若謂我今出家未是時者,汝以我語,上啟大王:「老病死至,豈有定時,人雖少壯,焉得免此。」父王若復而責我言:「本要有子,當聽出家,今未有子,云何而去?及出宮時,不啟聞者。」汝可為我具啟父王:「耶輸陀羅,久已有身,王自問之。昔勅如此,非為專輙。往古有諸轉輪聖王厭國位者,入於山林,出家求道,無有中途還受五欲;我今出家,亦復如是,未成菩提,終不還宮。」內外眷屬,皆當於我有恩愛情,可以汝辯為解釋之,勿使於我橫生憂惱。』

「太子又復脫身瓔珞,以授車匿,而語之言:『汝可為我持此瓔珞,奉摩訶波闍波提道,我今為斷諸苦本故出宮城,求滿此願,勿復於我反更生苦。』又脫身上餘莊嚴具,以與耶輸陀羅,亦復語言:『人生於世,愛別離苦;我今為欲斷此諸苦,出家學道;勿以我故恒生愁憂,并諸親屬,皆亦如是。』爾時車匿聞此語已,倍增悲絕;不忍違於太子勅令,即便長跪,受取寶冠明珠瓔珞及嚴飾具,垂淚而言:『我聞太子如此志願,舉身戰掉;設令有人心如木石,聞此語者,亦當悲感;況我生來奉侍太子,聞此誓言,而不感絕。唯願太子,捨於此志,勿令父王,及摩訶波闍波提,耶輸陀羅,并餘親屬,生大悲苦。若使決定不迴此意,勿於是處,而復棄我;我今歸依太子足下,終不見有違離去理;設當還宮,王必責我,云何獨委太子而歸,欲令何言上答大王?』太子答言:『汝今不應作如此語,世皆離別,豈常集聚;我生七日,而母命終,母子尚有死生之別,而況餘人;汝勿於我偏生戀慕,可與揵陟俱還宮也。』如是再勅,猶不肯去。

「爾時太子,便以利劍,自剃鬚髮。即發願言:『今落鬚髮,願與一切,斷除煩惱及以習障。』釋提桓因,接髮而去。虛空諸天,燒香散花,異口同音讚言:『善哉!善哉!』爾時太子,剃鬚髮已,自見其身所著之衣,猶是七寶,即心念言:『過去諸佛出家之法,所著衣服,不當如此。』時淨居天,於太子前,化作獵師,身被袈裟。太子既見,心大歡喜,而語之言:『汝所著衣,是寂靜服,往昔諸佛之所幖幟也;云何著此,而為罪行?』獵者答言:『我著袈裟,以誘群鹿,鹿見袈裟,皆來近我,我得殺之。』太子又言:『若如汝說,著此袈裟,但欲為殺諸鹿故耳,非求解脫而服之也。我今持此七寶之衣,與汝貿易,吾服此衣,為欲攝救一切眾生,斷其煩惱。』獵者答言:『善哉!如告。』即脫寶衣,而與獵者;自被袈裟,依過去諸佛所服之法。時淨居天,還復梵身,上升虛空,歸其所止。

「于時空中,有異光明;車匿見此,心生奇特,歎未曾有:『今此瑞應,非為小緣。』車匿既見太子剃除鬚髮身著法服,定知太子必不可迴;悶絕於地,倍增懊惱。爾時太子,而語之言:『汝今宜應捨此悲愁,便還宮城,具宣我意。』太子於是,即徐前行;車匿歔欷,頭面作禮,乃至遠望不見太子,然後方起;舉體戰掉,不能自勝,顧看揵陟及莊嚴具,嗚咽悲哽,涕泗交流;即牽揵陟,執持寶冠嚴身之具,車匿號咷,揵陟悲鳴,緣路而歸。

「爾時太子,即便前至跋伽仙人所住之處。時彼林中,有諸鳥獸,既見太子,皆悉矚目,端住不瞬。跋伽仙人,遙見太子,而自念言:『此是何神,為日月天?為帝釋耶?』便與眷屬來迎太子,深生敬重,而作是言:『善來!仁者。』太子既見諸仙人眾,心意柔軟,威儀庠序,太子即便前其住處,諸仙人等,無復威光,皆悉同來請太子坐;太子坐已,觀察彼諸仙人之行,或有以草而為衣者,或以樹皮樹葉以為服者,或有唯食草木花果,或有一日一食,或二日一食,或三日一食,如是行於自餓之法。或事水火,或奉日月,或翹一脚,或臥塵土,或有臥於荊蕀之上,或有臥於水火之側。太子既見如此苦行,即便問於跋伽仙人:『汝等今者修此苦行,甚為奇特,皆欲求於何等果報?』仙人答言:『修此苦行,為欲生天。』太子又問:『諸天雖樂,福盡則窮,輪迴六道,終為苦聚。汝等云何修諸苦因,以求苦報。』太子即便心自歎言:『商人為寶,故入大海;王為國土,興師相伐;今諸仙人,為生天故,修此苦行。』作是歎已,默然而住。

「跋伽仙人,即問太子:『仁者何意,默然不言,我等所行非真正耶?』太子答言:『汝等所行,非不至苦,然求果報,終不離苦。』太子與諸仙人,設此議論言語往復,乃至日暮。太子即便停彼一宿,既至明旦,復更思惟:『此諸仙人,雖修苦行,皆非解脫真正之道。』我今不應止住於此,即與仙人,辭別欲去。時諸仙人,白太子言:『仁者來此,我皆歡喜;令我人眾,威德增盛。今者何故而忽欲去?為是我等,失於威儀?為此眾中相犯觸耶?以何因緣,不住於此?』太子答言:『非是汝等有如是失,賓主之儀亦無所少,但汝所修,增長苦因;我今學道,為斷苦本,以此因緣,是故去耳。』諸仙人眾,自共議言:『其所修道,極為廣大,云何我等而得留之?』

「爾時有一仙人,善知相法,語眾人言:『今此仁者,諸相具足,必當得於一切種智,為天人師。』即便俱往詣太子所,而作是言:『所修道異,不敢相留;若欲去者,可向北行,彼有大仙,名阿羅邏、加蘭,仁者可往就其語論;我觀仁者,亦當不必住於彼處。』於是太子,即便北行。諸仙人眾,見太子去,心懷懊惱,合掌隨送,極望絕視,然後乃還。

「爾時太子,既出宮已,至於天曉,耶輸陀羅,及諸婇女,從眠而覺;不見太子,悲號啼泣,即便往啟摩訶波闍波提:『今旦忽失太子所在。』摩訶波闍波提聞是語已,迷悶躃地,如是展轉,乃至達王。王聞此言,屹然無聲,失其精魄,若喪四體,舉宮內外,皆亦如是。時諸大臣,即入檢視太子住處,案行宮城,見城北門,自然已開,又復不見車匿揵陟。即問門司:『誰開此者?』互相推撿,皆云不知;并問防人,亦云不解此門開意。于時大臣,心自思惟:『北門既開,太子必當從此而出,宜速尋覓太子所在。』即勅千乘萬騎,絡繹四出,追求太子;以天力故,迷失道逕,不知所之。即便還歸,白大王言:『推尋太子,不知所在?』

「爾時車匿,步牽揵陟,及莊嚴具,悲泣鳴咽,隨路而還。舉邑人民,見此驚愕,無不懊惱,悉皆競來,問車匿言:『汝送太子,置於何處?今與揵陟,而獨還耶?』車匿既得諸人此問,倍更悲絕,不能答之。此諸人民,雖見揵陟被帶鞍勒七寶莊嚴,不見太子,猶若死人飾以花綵。於是車匿,前入宮城,揵陟悲嘶,諸廐群馬,一時哀鳴。外諸官屬,白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言:『車匿唯與揵陟俱還。』聞此言已,宛轉于地,而自念曰:『今者唯聞車匿揵陟相隨俱還,而不聞道太子歸聲。』摩訶波闍波提即作是言:『我養太子,至年長大,一旦捨我,不知所在?譬如果樹,結花成實,臨熟落地;又如飢人,遇百味饌,臨欲食之,忽然翻倒。』耶輸陀羅又自言曰:『我與太子,行住坐臥,不相遠離;今者捨我,莫知所趣?古昔諸王,入山學道,皆將妻子,不暫相棄;世間之人,一遇相識,別不相忘;夫婦之情,恩愛之深,而乃反更如是之薄。』詰車匿言:『寧與智者而作怨讐,不共愚人以為親厚;汝癡頑人,盜送太子,置於何處,令此釋族不復熾盛。』又責揵陟:『汝載太子,出此王宮,近去之時,寂然無聲;今者空反,何意悲嘶?』爾時車匿,即便答言:『勿責於我及以揵陟。所以者何?此是天力,非人所為。當於爾夕,夫人婇女,皆悉惛臥;太子勅我,令起被馬;我於爾時,以大高聲,而諫太子,欲使夫人,及諸婇女聞此驚悟,及被揵陟都無覺者;城門每開聞四十里,當爾之時,自然而開,又無一聲;如此之事,豈非天力?出城之時,天令諸神,手捧馬足,并接於我,虛空諸天,隨從無數,我當云何而能止耶?時天既曉,行三踰闍那,至彼跋伽仙人住處,又復有諸奇特異事,願聽我說:「太子既至跋伽仙人苦行林中,即便下馬,手撫馬背,并勅於我,令還宮城;我於此時,隨從太子,永無歸意,太子見遣,終不聽住。又復就我,取七寶劍,而自唱言:『過去諸佛,為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,捨於飾好,剃除鬚髮,我今亦當依諸佛法。』唱此言已,即脫寶冠及以明珠,悉付我還置王足下;又以瓔珞,與摩訶波闍波提,餘莊嚴具,以與耶輸陀羅。我於爾時,雖聞此誨,猶侍左右,無有歸情。于時太子,便以利劍,自剃鬚髮,天於空中,隨接而去,即便前行,逢於獵者,以身所著七寶妙衣,而與獵人,貿易袈裟,於是虛空,有大光明。我見太子形服既變,深知其意必不可迴,我即悶絕,心大懊惱;太子前至跋伽仙人所住之處,我便於彼,辭別而歸。」此諸奇特,皆是天力,非復人事,願勿責我及揵陟也。』時摩訶波闍波提,及耶輸陀羅,既聞車匿說此事已,心小醒悟,默然無聲。

「爾時白淨王,悶絕始醒,勅喚車匿,而語之言:『汝云何令諸釋種姓生大苦惱?我有嚴制,勅內外官屬守護太子,畏其出家。汝復何意,輙被揵陟,而與太子令密去耶?』車匿聞已,生大怖懼,而啟王言:『太子出城,實非我咎,唯願大王,聽我具說。』即以寶冠及髻中明珠,置王足下。『太子令我以此冠珠置王足下,七寶瓔珞與摩訶波闍波提,餘莊嚴具與耶輸陀羅。』王見諸物,倍增悲絕,雖復木石,猶尚有感,況乃父子恩愛之深。車匿具以前事,而啟王言:『太子勅我,父王若謂:「本要有子,當聽出家,今未有子,云何而去?臨去之時,又不啟者。」汝可為我具答父王:「耶輸陀羅,久已有娠,王宜問之。昔勅如此,非為專輙。」』王聞此言,即便遣問耶輸陀羅:『太子云汝久已有娠,實如此不?』耶輸陀羅即答:『信言。當於大王來此宮時,太子指我,即覺有娠。』王聞其語,生奇特心,憂惱暫歇,而自念言:『我前所以許令有子聽出家者,七日之中,必無子理,轉輪王位,自然而至。不謂七日未滿,而便有娠,深自咎悼智慧淺短,所為方便,不能住之。輕作此約,重增悔恨。太子神略,出人意表。今日之事,亦復兼是諸大天力,我今不應責車匿也。』

「時白淨王,心自思惟:『太子出家,必不可迴,設使更作諸餘方便,亦不能留。雖復棄國出家學道,然已有子,不絕種嗣。我今應勅耶輸陀羅,好令將護所懷之子。』時白淨王,愛念情深,語車匿言:『我今當往尋求太子,不知即時,定在何許?其今既已捨我學道,我復何忍獨生獨活,便當追逐隨其所在。』爾時王師及與大臣,聞王欲出尋求太子,二人俱共來諫王言:『大王!不應自生憂惱。所以者何?我觀太子,見其相貌,過去世中,久已修習出家之業。設復令為釋提桓因,亦當不樂,況復今者轉輪王位而能留耶?大王!不憶太子初生而行七步舉手住言:「我生已盡,是最後身。」諸梵天王,釋提桓因,悉來下從。如此奇特,云何樂世?』又復白王:『阿私陀仙昔相太子,年至十九,出家學道,必當成就一切種智。今時既到,大王何故,而生愁苦?又復大王,嚴勅內外,守護太子,慮恐出家,而諸天來,導引出城;如是之事,非復人力。唯願大王,當生歡喜,勿懷愁惱,不須自出。若憶太子猶不已者,我今當與大臣尋求所在。』

「王聞此語,心自念言:『我知太子,雖不可迴,未忍便捨,不復追之,今當試令師及大臣更一尋也。』即便答師及大臣言:『善哉!可去,舉宮內外,心皆苦惱,佇逐速還。』於是王師大臣,即便辭出,追尋太子。

 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二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三

 

「爾時白淨王,發遣王師及大臣已,即以太子瓔珞,與摩訶波闍波提,而語之言:『此是太子所服瓔珞,付車匿還,令以與汝。』摩訶波闍波提,見瓔珞已,倍增悲絕,而自念言:『四天下人,極為薄福,失此明智轉輪聖王。』又送餘莊嚴具,以與耶輸陀羅,而語之曰:『太子以此嚴身之具,令持與汝。』耶輸陀羅,既見此物,悶絕躃地。王又遣人勅耶輸陀羅,令自愛敬,無使胎子不安隱也。

「爾時王師,及以大臣,至跋伽仙人苦行林中,除去從人及諸儀飾,便前仙人所住之處。仙人請坐,互相問訊,於是王師,語仙人言:『我是白淨王師,今所以來至於此者,彼白淨王,足相太子,厭惡生老病死之苦,出家學道,路由此林,大仙見不?』跋伽仙人答王師言:『我近於此見一童子,顏容端正,相好具足,來入此林,共我議論,遂經一宿,不知乃是王之太子;鄙薄我等所修之道,從此北行,詣彼仙人阿羅邏、迦蘭。』

「爾時王師大臣,聞此言已,即便疾往彼仙人所,而於中路,遙見太子在於樹下,端坐思惟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。即便下馬,除却侍衛,脫諸儀服,前太子所,坐於一面,互相問訊。於是王師,白太子言:『大王見使尋求太子,欲有所說。』太子答曰:『父王遣汝,欲何所道?』王師即言:『大王久知太子深樂出家,此意難迴,然王於太子,恩愛情深,憂愁盛火,常自熾然,須太子歸,以滅之耳。願便迴駕,還反宮城,雖有物務,不令太子全棄道業;靜心之處,不必山林;摩訶波闍波提,耶輸陀羅,內外眷屬,皆悉沒於憂惱大海,思太子還,而拯救之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王師語,以深重聲答王師言:『我豈不知父王於我恩情深耶?但畏生老病死之苦,是以來此,為斷除故。若令恩愛終日合會又無生老病死苦者,我復何為來至於此?我今所以違遠父王,欲為將來和合故耳。父王憂愁大火今雖熾然,我與父王,唯餘今生有此一苦,將來自當永絕斯患。若如汝言,令吾處宮修道業者,如七寶舍,滿中焰火,當有人能止此室不?如雜毒食,設有飢人,終不食之。我既棄國,出家修道,云何令我復還宮城修學道耶?世間之人,在大苦中,為小樂故,尚復躭湎不能暫捨;況我在此極靜寂處,無諸患苦,而能捐棄,還就於惡?古昔諸王,入山學道,無有中路還受欲者;父王若欲必令我歸,便是違於先王之法。』

「爾時王師白太子言:『誠如太子今之所說。然諸仙聖,一言未來定有果報,一言定無,此二仙聖尚不能知未來世中必定有無,太子云何欲捨現樂,而求未來不定果報?生死果報尚不可知決定有無,云何乃欲求解脫果?唯願太子,便還宮也。』

「太子答言:『彼二仙人,說未來果,一者言有,一者言無,皆是疑心,非決定說。我今終不修順彼教,不應以此而見難詰。所以者何?我今不為希慕果報而來至此,以目所見,生老病死必應經之,故求解脫免此苦耳。令汝不久見我道成,我此志願,終不可迴。還啟父王,說如此也。』爾時太子,作此語已,即從座起,與王師大臣,辭別北行,詣阿羅邏、迦蘭仙人所。于時王師大臣,見太子去,啼泣懊惱:一者、念太子情深;二者、奉受王使,來太子所,而復不能移轉其意。徘徊路側,不能自反,互共議言:『既被王使,而無力效,今者空歸,云何奉答?我等當留所從五人,聰明智慧,心意柔軟,為性忠直,種族強者,密令伺察,看其進止。』作此言已,顧瞻其傍,見憍陳如等五人,而語之言:『汝等悉能留止此不?』五人答言:『善哉!如勅;進止去來,當密伺察。』即便辭別,趣太子所;王師大臣,還歸宮城。

「爾時太子,往彼阿羅邏、迦蘭仙人住處,渡於恒河,路由王舍城。既入城已,諸人民眾,見太子顏貌相好殊特,歡喜愛敬;舉國皆悉奔馳瞻視,如是諠譁,徹頻毘娑羅王。王便驚問:『此是何聲?』諸臣答言:『白淨王太子,名薩婆悉達,昔諸相師,記其應得轉輪王位,王四天下,又復記其若出家者,必當成就一切種智。其人今者來入此城,外諸人民,馳競來看,以是之故,所以諠鬧。』時頻毘娑羅王,既聞此語,心大歡喜,踴躍遍身;即勅一人,令往伺察太子所在。使者受勅,尋求太子,見在般茶婆山,於一石上,端坐思惟。

「時使即歸,具白大王。王便嚴駕,與諸臣民,詣太子所。至般茶婆山,遙見太子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;即便下馬,除却儀飾及諸侍衛,前坐問訊:『太子四大悉調和不?我見太子,心甚歡喜;然有一悲,太子本是日之種姓,累世相承,為轉輪王;太子今者轉輪王相,皆悉具足,云何捨之,來入深山,踐藉沙土,遠至此耶?我見是故,所以悲耳。太子若以父王今在,故欲不取聖王位者,當以我國分半治之;若謂為少,我當捨國盡以相奉,臣事太子;若復不取我此國者,當給四兵,可自攻伐取他國也。太子所欲,其不相違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頻毘娑羅王說此語已,深感其意,即答王言:『王之種族,本是明月,性自高涼,不為鄙事,所為所作,無不清勝;今發是言,未足為奇。然我觀王,中情懇至,倍於前後,王今便可於身命財修三堅法,亦不應以不堅之法勸獎餘人。我今既捨轉輪王位,亦復何緣應取王國?王以善心,捨國與我,猶尚不取,何緣以兵伐取他國也。我今所以辭別父母、剃除鬚髮、捨於國者,為斷生老病死苦故,非為求於五欲樂也。

「『世間五欲,如大火聚,燒諸眾生,不能自出,云何勸我,貪著之耶?我今所以來至此者,有二仙人阿羅邏、迦蘭,是求解脫最上導師,欲往彼處求解脫道,不宜久停在於此也。我既違王初始之言,喜心賜我,勿致嫌恨;王今當以正法治國,勿抂人民。』作此言已,太子即起,而與王別。時頻毘娑羅王,見太子去,深大惆悵,合掌流淚,而作是言:『初見太子,心大踊躍,太子既去,倍生悲苦。汝今為於大解脫故,而欲去者,不敢相留;唯願太子,所期速果,若道成者,願先見度。』太子於是,辭別而去;時王奉送,次於路側,極目瞻矚,不見乃反。

「爾時太子,即便前至彼阿羅邏仙人之所。于時諸天,語仙人言:『薩婆悉達,棄捨國土,辭別父母,為求無上正真之道,欲拔一切眾生苦故;今者已來,垂至於此。』時彼仙人,既聞天語,心大歡喜,俄爾之頃,遙見太子,即出奉迎,讚言:『善來!』俱還所住,請太子坐。是時仙人,既見太子,顏貌端正,相好具足,諸根恬靜,深生愛敬,即問太子:『所行道路,得無疲耶?太子初生,及以出家,又來至此,我悉知之;能於火聚,自覺而出;又如大象,於羂索中,而自免脫。古昔諸王,盛年之時,恣受五欲,至於根熟,然後方捨國邑樂具,出家學道,此未足奇。太子今者於此壯年,能棄五欲,遠至此間,真為殊特;當勤精進,速度彼岸。』太子聞已,即答之曰:『我聞汝言,極為歡喜,汝可為我說斷生老病死之法,我今樂聞。』仙人答言:『善哉!善哉!』即便說曰:『眾生之始,始於冥初;從於冥初,起於我慢;從於我慢,生於癡心;從於癡心,生於染愛;從於染愛,生五微塵氣;從五微塵氣,生於五大;從於五大,生貪欲瞋恚等諸煩惱;於是流轉生老病死憂悲苦惱,今為太子,略言之耳。』

「爾時太子,即便問曰:『我今已知汝之所說,生死根本,復何方便,而能斷之?』仙人答言:『若欲斷此生死本者,先當出家修持戒行,謙卑忍辱;住空閑處,修習禪定;離欲惡不善法,有覺有觀,得初禪;除覺觀定,生入喜心,得第二禪;捨喜心,得正念,具樂根,得第三禪;除苦樂,得淨念,入捨根,得第四禪,獲無想報。別有一師,說如此處,名為解脫;從定覺已,然後方知非解脫處。離色想,入空處;滅有對想,入識處;滅無量識想,唯觀一識,入無所有處;離於種種想,入非想非非想處;斯處名為究竟解脫,是諸學者之彼岸也。太子若欲斷於生老病死患者,應當修學如此之行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仙人言,心不喜樂。即自思惟:『其所知見,非究竟處,非是永斷諸結煩惱。』即便語言:『我今於汝所說法中,有所未解,今欲相問。』仙人答言:『敬從來意。』即問之曰:『非想非非想處,為有我耶?為無我耶?若言無我,不應言非想非非想;若言有我,我為有知?我為無知?我若無知,則同木石;我若有知,則有攀緣,既有攀緣,則有染著,以染著故,則非解脫。汝以盡於麤結,而不自知細結猶存;以是之故,謂為究竟,細結滋長,復受下生,以此故知非度彼岸。若能除我及以我想,一切盡捨,是則名為真解脫也。』仙人默然,心自思惟:『太子所說,甚為微妙。』

「爾時太子,復問仙人:『汝年至幾而出家耶?修梵行來,復幾許年?』仙人答言:『我年十六,而便出家,修梵行來,一百四年。』太子聞已,而心念言:『出家以來,乃如是久,而所得法,正如此乎?』于時太子,為求勝法,即從坐起,與仙人別。爾時仙人,語太子言:『我久遠來,習此苦行,而所得果,正如此耳;汝是王種,云何而能修苦行耶?』太子答言:『如汝所修,非為苦也,別有最苦難行之道。』仙人既見太子智慧,又觀志意堅固不虧,知決定成一切種智,白太子言:『汝若道成,願先度我。』於是太子,答言:『善哉!』次至迦蘭所住之處,論議問答,亦復如是,太子即便前路而去。時二仙人,見太子去,各心念言:『太子智慧,深妙奇特,乃爾難測。』合掌奉送,絕視方還。

「爾時太子,調伏阿羅邏、迦蘭二仙人已,即便前進迦闍山苦行林中,是憍陳如等五人所止住處;即於尼連禪河側,靜坐思惟:『觀眾生根,宜應六年苦行,而以度之。』思惟是已,便修苦行;於是諸天,奉獻麻米。太子為求正真道故,淨心守戒,日食一麻一米;設有乞者,亦以施之。

「爾時憍陳如等五人,既見太子,端坐思惟,修於苦行,或日食一麻,或日食一米,或復二日,乃至七日,食一麻米。時憍陳如等,亦修苦行,供奉太子,不離其側;既見此已,即遣一人,還白王師及以大臣,具說太子所行之事。

「爾時王師大臣,俱還宮門,顏貌愁悴,身形萎熟,猶如有人喪其所親,葬送既畢,抑忍而歸。時守門者,而白王言:『師與大臣,今在門外。』王既聞已,氣奔聲絕,身首纔動,時守門人,解王此意,即呼令前。王與相見,悲不能言;如是良久,微聲而問:『太子既是我之性命,卿等今者獨作此歸,我之性命,云何而存?』王師答言:『我奉王勅,尋求太子,便至跋伽仙人住處,訪覓太子;仙人語我太子所在并說太子所言之事。我便前行,而於中路,遇見太子,在於樹下,端坐思惟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;即向太子,具說大王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憂苦之情。太子即以深重之聲,而見答言:「我豈不知父王親戚恩情深耶?但畏生死愛別離苦,為欲斷除故來此耳。」如是種種言辭所說,志意堅固,如須彌山不可移動,捨我而去,如棄草芥。爾時即便選擇五人,隨從給侍,伺察所在。所遣人中,有一人還,說言:「太子當至阿羅邏、迦蘭仙人之所,路由恒河,以天神力,而得渡水,至王舍城。時頻毘娑羅王,來詣太子,方便譬說,不應出家,分國共治,及以全與,并欲與兵令伐他國;太子亦復皆悉不受,即又前行達仙人所,而為說法,降伏其心;又至伽闍山苦行林中尼連禪河側,靜坐思惟,日食一麻一米。」』

「爾時白淨王,聞王師大臣說彼使人如此語已;心大悲惱,舉體戰掉,身毛皆竪。即語王師及大臣言:『太子遂捨轉輪王位,父母親屬恩愛之樂,遠在深山,修此苦行;我今薄福,生失如此珍寶之子。』王即復以使人所言,向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,而為說之。時白淨王,即便嚴駕五百乘車,摩訶波闍波提,及耶輸陀羅,亦復相與辦五百乘,一切資生,皆悉具足。即喚車匿,而語之言:『汝送太子,遠放深山,今復令汝領此千乘,載致資糧,送與太子;隨時供養,勿使乏少,盡更來請。』

「車匿受勅,即領千乘,疾速而去。至太子所,見形消瘦,皮骨相連,血脉悉現,如波羅奢花;頭面禮足,悶絕於地,良久乃起,銜淚而言:『大王憶念太子,不捨日夜,今故遣我,領此千乘,載資生具,以餉太子。』于時太子,答車匿言:『我違父母,及捨國土,遠來在此,為求至道。云何當復受此餉耶?』爾時車匿,聞此語已,心自思惟:『太子今者既不肯受如此資供,我當別覓一人,領此千乘,還歸王所,我住於此,奉事太子。』即差一人,領車而去。於是車匿,密侍太子,不離晨昏。

「爾時太子,心自念言:『我今日食一麻一米,乃至七日食一麻米,身形消瘦,有若枯木;修於苦行,垂滿六年,不得解脫,故知非道;不如昔在閻浮樹下,所思惟法,離欲寂靜,是最真正。今我若復以此羸身,而取道者,彼諸外道,當言自餓是般涅槃因;我今雖復節節有那羅延力,亦不以此而取道果,我當受食然後成道。』作是念已,即從坐起,至尼連禪河,入水洗浴。洗浴既畢,身體羸瘠,不能自出;天神來下,為按樹枝,得攀出池。時彼林外,有一牧牛女人,名難陀波羅,時淨居天,來下勸言:『太子今者在於林中,汝可供養。』女人聞已,心大歡喜,于時地中,自然而生千葉蓮花,花上有乳糜。女人見此,生奇特心,即取乳糜,至太子所,頭面禮足,而以奉上。太子即便受彼女施,而呪願之:『今所施食,欲令食者,得充氣力;當使施家得膽得喜,安樂無病,終保年壽,智慧具足。』太子即復作如是言:『我為成熟一切眾生故,受此食。』呪願訖已,即受食之;身體光悅,氣力充足,堪受菩提。

「爾時五人,既見此事,驚而怪之,謂為退轉,各還所住。菩薩獨行,趣畢波羅樹,自發願言:『坐彼樹下,我道不成,要終不起。』菩薩德重,地不能勝,于時步步地為震動,出大音聲。爾時盲龍,聞地動嚮,心大歡喜,兩目開明:『曾見先佛有此瑞應。』作是念已,從地踊出,禮菩薩足。時有五百青雀,飛騰虛空,右繞菩薩;雜色瑞雲,及以香風,而隨映拂。爾時盲龍,以偈讚曰:

「『 菩薩足踐處,  地皆六種震,

  發大深遠音,  我聞眼開明;

  又見虛空中,  青雀繞菩薩,

  瑞雲極鮮映,  香風甚清涼。

  此菩薩瑞相,  悉同過去佛;

  以是知菩薩,  必定成正覺。』

「於是菩薩,則自思惟:『過去諸佛,以何為座,成無上道?』即便自知以草為座。釋提桓因,化為凡人,執淨軟草。菩薩問言:『汝名何等?』答:『名吉祥。』菩薩聞之,心大歡喜,我破不吉,以成吉祥。菩薩又言:『汝手中草,此可得不?』於是吉祥,即便授草,以與菩薩。因發願言:『菩薩道成,願先度我。』菩薩受已,敷以為座,而於草上,結加趺坐:『如過去佛所坐之法,而自誓言:「不成正覺,不起此座。」我亦如是。』發此誓時,天龍鬼神,皆悉歡喜;清涼好風,從四方來,禽獸息嚮,樹不鳴條,遊雲飛塵,皆悉澄淨,知是菩薩,必成道相。

「爾時菩薩,在於樹下,發誓言時,天龍八部,皆悉歡喜,於虛空中,踊躍讚歎。時第六天魔王宮殿,自然動搖;於是魔王,心大懊惱,精神躁擾,聲味不御,而自念言:『沙門瞿曇,今在樹下,捨於五欲,端坐思惟,不久當成正覺之道;其道若成,廣度一切,超越我境。及道未成,往壞亂之。』

「爾時魔子薩陀,見父憔悴,而往白言:『不審父王,何故憂慼?』魔王答言:『沙門瞿曇,今坐樹下,其道將成超越於我,今欲壞之。』魔子即便前諫父言:『菩薩清淨,超出三界,神通智慧,無不明了,天龍八部,咸共稱讚。此非父王所能摧屈,不須造惡自招禍咎。』魔有三女,形容儀貌,極為端正,妖冶巧媚,善能惑人,於天女中,最為第一,熏以名香,佩好瓔珞,一名染欲;二名能悅人;三名可愛樂。三女俱前白其父言:『不審今者何故憂愁?』父即寫心,語諸女言:『世間今有沙門瞿曇,身被法鎧,執自在弓,鏃智慧箭,欲伏眾生壞我境界。我若不如,眾生信彼,皆悉歸依,我土則空,是故愁耳;及未成道,欲往摧挫壞其橋梁。』於是魔王,手執強弓,又持五箭;男女眷屬,俱時往彼畢波羅樹下。見於牟尼,寂然不動,欲度生死三有之海。

「爾時魔王,左手執弓,右手調箭,語菩薩言:『汝剎利種,死甚可畏,何不速起?宜應修汝轉輪王業,捨出家法,習於施會,得生天樂,此道第一勝先所行;汝是剎利轉輪王種,而為乞士,此非所應。今若不起,但好安坐,勿捨本誓。我試射汝,一放利箭,苦行仙人,聞我箭聲,莫不驚怖,惛迷失性,況汝瞿曇,能堪此毒?汝若速起,可得安全。』魔說此語,以怖菩薩,菩薩怡然,不驚不動;魔王即便挽弓放箭,并進天女。菩薩爾時,眼不視箭,箭停空中,其鏃下向,變成蓮花。

「時三天女,白菩薩言:『仁者至德,天人所敬,應有供侍;我等今者年在盛時,天女端正,無踰我者;天今遣我,以相供給,晨昏寢臥,願侍左右。』菩薩答言:『汝植小善,得為天身,不念無常,而作妖媚,形體雖美,而心不端,淫惑不善,死必當墮三惡道中,受鳥獸身,免之甚難;汝等今者欲亂定意,非清淨心,今便可去,吾不相須。』時三天女,變成老姥,頭白面皺,齒落垂涎,肉消骨立,腹大如鼓,柱杖羸步,不能自復。

「魔王既見如是堅固,心自思惟:『我昔曾於雪山之中,射此摩醯首羅,即便恐懼,退其善心;而今不辦動於瞿曇,既非此箭及我三女,所能移轉,令生愛恚。當復更作他餘方便。』即以軟語,誘菩薩言:『汝若不樂人間受樂,今者便可上昇天宮;我捨天位及五欲具,悉持與汝。』菩薩答言:『汝於先世,修少施因,今故得為自在天王;此福有期,要還下生沈溺三塗,出濟甚難;此為罪因,非我所須。』魔語菩薩:『我之果報,是汝所知;汝之果報,誰復知者。』菩薩答言:『我之果報,唯此地知。』說此語已,于時大地,六種震動;於是地神,持七寶瓶,滿中蓮花,從地踊出,而語魔言:『菩薩昔以頭目髓腦,以施於人,所出之血,浸潤大地;國城妻子象馬珍寶,而用布施,不可稱計;為求無上正真之道,以是之故,汝今不應惱亂菩薩。』魔聞是已,心生怖懼,身毛皆竪;時彼地神,禮菩薩足,以花供養,忽然不現。

「爾時魔王,即自思惟:『我以強弓利箭并及三女,兼以方便和言誘之,不能壞亂此瞿曇心。今當更設諸種方便,廣集軍眾,以力迫脅。』作是念時,其諸軍眾,忽然來至,充滿虛空,形貌各異,或執戟操劍,頭戴大樹,手執金杵,種種戰具,皆悉備足;或猪魚驢馬、師子龍頭、熊羆虎兕,及諸獸頭;或一身多頭;或面各一目;或眾多目;或大腹長身;或羸瘦無腹;或長脚大膝;或大脚肥腨;或長爪利牙;或頭在胸前;或兩足多身;或大面傍面;或色如灰土;或身放烟焰;或象身擔山;或被髮裸形;或復面色半赤半白;或脣垂至地;或上褰覆;面或身著虎皮;或師子蛇皮;或蛇遍纏身;或頭上火燃;或瞋目努臂;或傍行跳擲;或空中旋轉;或馳步吼嚇;有如是等諸惡類形不可稱數,圍繞菩薩。或復有欲裂菩薩身;或四方烟起,焱焰衝天或狂音奮發,震動山谷,風火烟塵,暗無所見;四大海水,一時涌沸。

「護法天人,諸龍鬼等,悉忿魔眾,瞋恚增盛,毛孔血流。淨居天眾,見此惡魔惱亂菩薩;以慈悲心,而愍傷之;於是來下,側塞虛空。見魔軍眾,無量無邊,圍繞菩薩,發大惡聲,震動天地;菩薩心定,顏無異相,猶如師子處於鹿群。皆悉歎言:『嗚呼奇哉!未曾有也,菩薩決定當成正覺。』是諸魔眾,互相催切,各盡威力,摧破菩薩;或角目切齒;或橫飛亂擲;菩薩觀之,如童子戲;魔益愁忿懟,更增戰力。菩薩以慈悲力故,令抱石者,不能勝舉;其勝舉者,不能得下;飛刀舞劍,停於空中;電雷雨火,成五色華;惡龍吐毒,變成香風;諸惡類形,欲毀菩薩,不能得動。魔有姊妹,一名彌伽,二名迦利,各各以手執髑髏器,在菩薩前作諸異狀,惱亂菩薩。是諸魔眾,種種醜身,欲怖菩薩,終不能動菩薩一毛,魔益憂愁。

「空中有神,名曰負多,隱身而言:『我於今者見牟尼尊,心意泰然,無怨恨想;是諸魔眾,起於毒心,於無怨處,而橫生忿。是癡惡魔,徒自疲勞,永無所得。今日宜應捨恚害心,汝口乃可吹須彌山,令其崩倒;火可令冷;水可令熱;地性堅強可令柔軟;汝不能壞菩薩歷劫修習善果,正思惟定,精勤方便,淨智慧光,此四功德,無能斷截;為作留難,不成正覺,如千日照必能除暗;鑽木得火,穿地得水,精勤方便,無求不得。世間眾生,沒於三毒,無有救者,菩薩慈悲,求智慧藥,為世除患。汝今云何而惱亂之?世間眾生,癡惑無智,悉著邪見;今設法眼,修習正路,欲導眾生。汝今云何惱亂導師?是則不可。譬如在於曠野之中,而欲欺誑商人導師。眾生墮大黑暗之中,茫然不知所止之處,菩薩為然大智慧燈。汝今云何欲吹令滅?眾生今者沒生死海,菩薩為修智慧寶船。汝今云何欲令沈溺?忍辱為牙,堅固為根,無上大法以為大果。汝今云何而欲攻伐?貪恚癡鏁,縛諸眾生,菩薩苦行,欲為解之;今日決定於此樹下,結加趺坐,成無上道。此地乃是過去諸佛金剛之座;餘方悉轉,斯處不動,堪受妙定,非汝所摧。汝今宜應生欣慶心,息憍慢意,修知識想,而奉事之。』

「是時魔王,聞空中聲,又見菩薩恬然不異,魔心慙愧,捨離憍慢,即便復道,還歸天宮。群魔憂慼,悉皆崩散,情意沮悴,無復威武,諸鬪戰具,縱撗林野。當於惡魔退散之時,菩薩心淨,湛然不動。天無烟霧,風不搖條;落日停光,倍更明盛;澄月映徹,眾星燦朗;幽隱暗暝,無復障礙;虛空諸天雨妙花香,作眾伎樂,供養菩薩。

「爾時菩薩,以慈悲力,於二月七日夜,降伏魔已,放大光明;即便入定思惟真諦,於諸法中,禪定自在;悉知過去所造善惡,從此生彼,父母眷屬,貧富貴賤,壽夭長短,及名姓字,皆悉明了,即於眾生,起大悲心。而自念言:『一切眾生,無救濟者,輪迴五道,不知出津,皆悉虛偽,無有真實;而於其中,橫生苦樂。』作是思惟,至初夜盡。

「爾時菩薩,既至中夜,即得天眼;觀察世間,皆悉徹見,如明鏡中,自覩面像。見諸眾生,種類無量,死此生彼,隨行善惡,受苦樂報。見地獄中考治眾生,或洋銅灌口;或抱銅柱;或臥鐵床;或以鐵鑊而煎煮之;或於火上而加丳炙;或為虎狼鷹犬所食;或有避火依於樹下,樹葉墜落,皆成刀劍,割截其身;或以斧鋸解剔肢體;或擲熱沸灰河之中;或復擲於糞屎坑中;受如是等種種諸苦,以業報故,命終不死。菩薩既見如此事已,而心思惟:『此等眾生,本造惡業,為世樂故,而今得果,極為大苦;若人有見如此惡報,無復更應作不善想。』

「爾時菩薩,復觀畜生,隨種種行,受雜醜形;或復有為骨肉筋角皮牙毛羽而受殺者;或復為人負荷重擔,飢渴乏極,人無知者;或穿其鼻;或鈎其首;常以身肉,而供於人,還與其類,更相食噉;受於如是種種之苦。菩薩既見,生大悲心,即自思惟:『斯等眾生,恒以身力,而供於人,又加楚撻飢渴之苦,皆是本修惡行果報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觀餓鬼;見其恒居黑闇之中,未曾暫覩日月之光;還是其類,亦不相見;受形長大,腹如太山,咽頸若針,口中恒有大火熾燃;常為飢渴之所燋迫,千億萬歲,不聞食聲;設值天雨灑其上者變成火珠;或時過臨江海河池,水即化為熱銅燋炭;動身舉步聲,如人牽五百乘車,支體節節,皆悉火然。菩薩既見受如是等種種諸苦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斯等皆為本造慳貪積財不施故,令今者受斯罪報。若人見彼受此苦痛,宜應惠施勿生恡惜;設使無財,亦應割肉以用布施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復觀人,見從中陰始欲入胎,父母和合,以顛倒想,起於愛心;即以不淨,而為己身;既處胎已,在於生熟二藏之間,熏炙身體,如地獄苦;至滿十月,然後方生;初生之時,而為外人之所抱執,麤澁苦痛,如被刀劍;如是不久,復歸老死,更為嬰兒,輪轉五道,不能自悟。菩薩見已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眾生皆有如斯之患,云何於中,躭著五欲,撗計為樂,而不能斷顛倒根本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觀諸天,見彼天子,其身清淨,不受塵垢,如真琉璃,有大光明,兩目不瞬;或有居在須彌山頂;或復居在須彌四鎮;或復居在虛空之中;心常歡悅,無不適事,奏天美樂以自娛樂,不識晝夜;四方諸趣,無不絕妙;視東躭著,彌歲忘轉;瞻西躭湎,經年不迴;乃至南北,皆亦如是;飲食衣服,應念即至。雖有如此適意之事,猶為欲火之所煎燋,又見彼天福盡之時,五死相現:一者、頭上花萎;二者、眼瞬;三者、身上光滅;四者、腋下汗出;五者、自然離於本座。其諸眷屬,見天子身五死相現,心生戀慕;天子亦復自見己身,有五死相;又見眷屬戀慕於己,當爾之時,生大苦惱。菩薩既見彼諸天子有如是事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此諸天子,本修少善,得受天樂,果報將盡,生大苦惱;既命終已,捨彼天身,或有墮於三惡道中;本造善行,為求樂報;而今所得,少樂多苦,譬如飢人噉雜毒食,初雖為美,終成大患。云何智者,貪樂此耶?色無色界諸天,見壽命長,便謂常樂;既見變壞,生大苦惱,即起邪見,謗無因果;以此事故,輪迴三塗,備受諸苦。』

「菩薩以天眼力,觀察五道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三界之中,無有一樂。』如是思惟至中夜盡。

「爾時菩薩,至第三夜,觀眾生性,以何因緣,而有老死?即知老死,以生為本,若離於生,則無老死;又復此生,不從天生,不從自生;非無緣生,從因緣生;因於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業生。又觀三有業從何而生?即知三有業從四取生。又觀四取從何而生?即知四取從愛而生。又復觀愛從何而生?即便知愛從受而生。又復觀受從何而生?即便知受從觸而生。又復觀觸從何而生?即便知觸從六入生。又觀六入從何而生?即知六入從名色生。又觀名色從何而生?即知名色從識而生。又復觀識從何而生?即便知識從行而生。又復觀行從何而生?即便知行從無明生。若滅無明則行滅;行滅則識滅;識滅則名色滅;名色滅則六入滅;六入滅則觸滅;觸滅則受滅;受滅則愛滅;愛滅則取滅;取滅則有滅;有滅則生滅;生滅則老死憂悲苦惱滅。如是逆順,觀十二因緣,第三夜分,破於無明;明相出時,得智慧光,斷於習障,成一切種智。

「爾時如來,心自思惟:『八正聖道,是三世諸佛之所履行,趣般涅槃路;我今已踐,智慧通達,無所罣礙。』于時大地,十八相動,遊霞飛塵,皆悉澄淨,天鼓自然,而發妙聲,香風徐起,柔軟清涼,雜色瑞雲,降甘露雨,園林花果,榮不待時。又雨曼陀羅花、摩訶曼陀羅花、曼殊沙花、摩訶曼殊沙花、金花、銀花、琉璃等花;七寶蓮花,繞菩提樹,滿三十六踰闍那。是時諸天,作天伎樂散花燒香,歌唄讚歎,執天寶蓋及以幢幡,充塞虛空,供養如來。龍神八部,所設供養,亦復如是。當爾之時,一切眾生,皆悉慈愛,無瞋害想。歡喜踊躍,如見聖跡,無怖畏情,其心調柔,離憍慢意,亦無慳嫉諂誑之心。五淨居天,離憙樂根,亦皆歡悅,不能自勝。地獄苦痛,暫得休息,生大歡喜。一切畜生,相食噉者,無復惡心。餓鬼飽滿無飢渴想。世界之中,幽瞑之處,日月威光所不能照,而皆大明。其中眾生,悉得相見,各作是言:『此中云何忽有眾生?』大聖法王,出興於世,以大法光,破非法暗故,令一切皆悉明朗。甘蔗先王,棄國學道,得五通仙;又行十善,得生天者,皆乘神通,到菩提樹,在虛空中,歡喜合掌,而讚歎言:『於我甘蔗種族之中,能斷諸漏,成一切智,為世間眼,甚為奇特。』一切莫不歡喜踊躍,唯有魔王,心獨憂愁。

「爾時如來,於七日中,一心思惟,觀於樹王,而自念言:『我在此處,盡一切漏,所作已竟,本願成滿。我所得法,甚深難解,唯佛與佛,乃能知之。一切眾生,於五濁世,為貪欲、瞋恚、愚癡、邪見、憍慢、諂曲之所覆障;薄福鈍根,無有智慧,云何能解我所得法?今我若為轉法輪者,彼必迷惑,不能信受,而生誹謗,當墮惡道,受諸苦痛。我寧默然,入般涅槃。』爾時如來,以偈頌曰:

「『 聖道甚難登,  智慧果難得;

  我於此難中,  皆悉已能辦。

  我所得智慧,  微妙最第一;

  眾生諸根鈍,  著樂癡所盲,

  順於生死流,  不能反其源;

  如斯之等類,  云何而可度?』

「爾時如來,作此念已,大梵天王,見於如來聖果已成,默然而住,不轉法輪,心懷憂惱,即自念言:『世尊昔於無量億劫,為眾生故,久在生死,捨國城妻子,頭目髓腦,備受眾苦,始於今者所願滿足,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云何默然,而不說法?眾生長夜,沈沒生死,我今當往請轉法輪。』作是念已,即發天宮,猶如壯士屈伸臂頃,至如來所,頭面禮足,繞百千匝,却住一面,胡跪合掌,而白佛言:『世尊往昔,為眾生故,久住生死;捨身頭目,以用布施,備受諸苦,廣修德本。始於今者,成無上道,云何默然,而不說法?眾生長夜,沒溺生死,墮無明暗,出期甚難。然有眾生,過去世時,親近善友,植諸德本,堪任聞法,受於聖道。唯願世尊,為斯等故,以大悲力,轉妙法輪。』釋提桓因,乃至他化自在天,亦復如是,勸請如來,為諸眾生,轉大法輪。

「爾時世尊答大梵天王及釋提桓因等言:『我亦欲為一切眾生轉於法輪,但所得法,微妙甚深,難解難知。諸眾生等,不能信受,生誹謗心,墮於地獄。我今為此,故默然耳。』時梵天王等,乃至三請;爾時如來,至滿七日,默然受之。梵天王等,知佛受請,頭面禮足,各還所住。

「爾時世尊,受梵王等請已;又於七日,而以佛眼,觀諸眾生,上中下根,及諸煩惱,亦下中上,滿二七日。爾時世尊,又復思惟:『我今當開甘露法門,誰應在先,而得聞者?阿羅邏仙人,聰慧易悟,又先發願道成度我。』作是念時,空中有言:『阿羅邏仙人,昨夜命終。』爾時世尊,即便答彼空中聲言:『我亦知其昨夜命終。』又自思惟:『迦蘭仙人,利根明了,亦應先聞。』空中又言:『迦蘭仙人,昨夜命終。』爾時世尊,即復答言:『我亦知其昨夜命終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又自思惟:『彼王師大臣所遣憍陳如等五人瞻視我者,皆悉聰明,又過去世,於我發願應先聞法;我今宜當為此五人先開法門。』又自思惟:『古昔諸佛轉法輪處,皆悉在於婆羅國鹿野苑中仙人住處,又此五人,所止住處,亦在於彼;我今應往至其住處,轉大法輪。』思惟是已,即從座起,詣婆羅國。

「爾時有五百商人,二人為主,一名跋陀羅斯那,二名跋陀羅梨,行過曠野。時有天神,而語之言:『有如來.應供.正遍知.明行足.善逝.世間解.無上士.調御丈夫.天人師.佛.世尊,出興於世;最上福田,汝今宜應最前設供。』時彼商人,聞天語已,即答之曰:『善哉!如告。』又問天言:『世尊今者為在何許?』天又報言:『世尊不久當來至此。』於是如來,與無量諸天,前後導從,到多謂娑跋利村。時彼商人,既見如來威相莊嚴,又見諸天前後圍繞,倍生歡喜;即以蜜麨,而奉上佛。爾時世尊,心自思惟:『過去諸佛,用鉢多羅,而以盛食。』時四天王,知佛心念,各持一鉢,來至佛所,而以奉上。於是世尊,而自念言:『我今若受一王鉢者,餘王必當生於恨心。』即便普受四王之鉢,累置掌上,按令成一,使四際現。爾時世尊,即便呪願:『今所布施,欲令食者,得充氣力;當令施者,得色得力,得膽得喜;安快無病,終保年壽;諸善鬼神,恒隨守護;飯食布施,斷三毒根,將來當獲三堅法報;聰明智慧,篤信佛法;在在所生,正見不昧;現世之中,父母妻子,親戚眷屬,皆悉熾盛,無諸災怪不吉祥事;門族之中,若有命過墮惡道者,當令以今所施之福還生人天,不起邪見,增進功德;常得奉近,諸佛如來;得聞妙說,見諦得證,所願具足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呪願訖已,即便受食。食既畢竟,澡漱洗鉢即授商人三歸:一、歸依佛;二、歸依法;三、歸依將來僧;授三歸竟,因與之別,而便前行,威儀庠序,步若鵝王。路逢外道,名優波伽,既見如來相好莊嚴,諸根寂定,歎為奇特,即說偈言:

「『 世間諸眾生,  皆為三毒縛;

  諸根又輕躁,  馳蕩於外境。

  而今見仁者,  諸根極寂靜;

  必到解脫地,  決定無有疑。

  仁者所學師,  其姓字何等?』

「爾時世尊以偈答曰:

「『 我今已超出,  一切眾生表;

  微妙深遠法,  我今已具知。

  三毒五欲境,  永斷無餘習;

  如蓮花在水,  不染濁水泥。

  自悟八正道,  無師無等侶;

  以清淨智慧,  降伏大力魔。

  今得成正覺,  堪為天人師;

  身口意滿足,  故號為牟尼。

  欲趣波羅,  轉甘露法輪;

  是天人魔梵,  所可不能轉。』

「爾時優波伽聞此偈言,心生歡喜,歎未曾有;合掌恭敬,圍繞而去,迴顧瞻矚,不見乃止。

「爾時世尊即復前行,次到阿闍婆羅水側,日暮止宿,而便入定。當於爾時,七日風雨。時彼水中,有大龍王,名目真隣陀,見佛入定,即以其身圍繞七匝。滿七日已,時彼龍王,化為人形,頭面禮足。而白佛言:『世尊在此七日之中,不至乃甚患風雨耶?』爾時世尊以偈答曰:

「『 諸天及世人,  所歡於五欲;

  比我禪定樂,  不可為譬喻。』

「時彼龍王,聞佛此偈,歡喜踊躍,頭面禮足,還歸所止。

「爾時世尊,即復前行,往婆羅[木*奈]國,至憍陳如、摩訶那摩、跋波阿捨、婆闍、跋陀羅闍所止住處。時彼五人,遙見佛來,共相謂言:『沙門瞿曇,棄捨苦行,而還退受飯食之樂,無復道心。今既來此,我等不須起迎之也,亦勿作禮敬、問所須、為敷坐處,若欲坐者,自隨其意。』作此語竟,而各默然。爾時世尊,來既至已,五人不覺,各從坐起,禮拜奉迎,互為執事;或復有為持衣鉢者;或有取水供盥漱者;或復有為澡洗脚者;各違本誓,猶故稱佛,以為瞿曇。爾時世尊,語憍陳如言:『汝等共約見我不起,今者何故,違先所誓,而即驚起,為我執事。』時彼五人,聞佛此語,深生慙愧,即前白言:『瞿曇行道,得無疲惓?』爾時世尊,語五人言:『汝等云何,於無上尊,而以高情,稱喚姓耶?我心如空,於諸毀譽,無所分別;但汝憍慢,自招惡報。譬如有子,稱父母名,於世儀中,猶尚不可,況我今是一切父母。』時彼五人,又聞此語,倍生慚愧,而白佛言:『我等愚癡,無有慧識;不知今者已成正覺。所以者何?往見如來日食麻米苦行六年,而今還受飲食之樂;我以是故,謂不得道。』爾時世尊,語憍陳如言:『汝等莫以小智輕量我道成與不成。何以故?形在苦者,心則惱亂;身在樂者,情則樂著。是以苦樂,兩非道因。譬如鑽火,澆之以水,則必無有破暗之照。鑽智慧火,亦復如是。有苦樂水,慧光不生,以不生故,不能滅於生死黑障。今者若能棄捨苦樂,行於中道,心則寂定,堪能修彼八正聖道,離於生老病死之患。我已隨順中道之行,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』時彼五人,既聞如來如此之言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,瞻仰尊顏,目不暫捨。

「爾時世尊,觀五人根堪任受道,而語之言:『憍陳如!汝等當知,五盛陰苦,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愛別離苦、怨憎會苦、所求不得苦、失榮樂苦。憍陳如!有形、無形、無足、一足、二足、四足、多足,一切眾生,無不悉有如此苦者;譬如以灰覆於火上,若遇乾草,還復燒燃。如是諸苦,由我為本;若有眾生,起微我想,還復更受如此之苦。貪欲瞋恚,及以愚癡,皆悉緣我根本而生。又此三毒,是諸苦因;猶如種子能生於芽,眾生以是輪迴三有。若滅我想及貪瞋癡,諸苦亦皆從此而斷。莫不悉由彼八正道,如人以水澆於盛火。一切眾生不知諸苦之根本者,皆悉輪迴,在於生死。憍陳如!苦應知,習當斷,滅應證,道當修。憍陳如!我以知苦,以斷習,以證滅,以修道故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是故汝今應當知苦,斷習,證滅,修道。若人不知四聖諦者,當知是人不得解脫。四聖諦者,是真是實;苦實是苦,習實是習,滅實是滅,道實是道。憍陳如!汝等解未?』憍陳如言:『解已,世尊!知已,世尊!』以於四諦得解知故,故名阿若憍陳如。

「當佛三轉四諦十二行法輪時,阿若憍陳如,於諸法中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時虛空中,八萬那由他諸天,亦離塵垢,得法眼淨。爾時地神,見於如來,在其境界,而轉法輪,心大歡喜。高聲唱言:『如來於此,轉妙法輪。』虛空天神,既聞此言,又生踊躍,展轉唱聲,乃至阿迦膩吒天,諸天聞已,欣悅無量,高聲唱言:『如來今日於婆羅[木*奈]國鹿野苑中仙人住處,轉大法輪。一切世間,天、人、魔、梵、沙門、婆羅門,所不能轉。』爾時大地,十八相動;天龍八部,於虛空中,作眾伎樂,天鼓自鳴;燒眾名香,散諸妙花,寶幢幡蓋,歌唄讚歎。世界之中,自然大明。阿若憍陳如,於弟子中,以始悟故,為第一弟子。時彼摩訶那摩等四人,聞佛轉法輪已,阿若憍陳如,獨悟道跡,心自念言:『世尊若更為我說法,我等亦當復悟道跡。』作此念已,瞻仰尊顏,目不暫捨。

「爾時世尊,知四人念,即便重為廣說四諦。于時四人,於諸法中,亦離塵垢,得法眼淨。時彼五人,見道跡已,頂禮佛足。而白佛言:『世尊!我等五人,已見道跡,已證道跡,我等今者欲於佛法出家修道,唯願世尊,慈愍聽許。』於時世尊,喚彼五人:『善來比丘!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問彼五人:『汝等比丘,知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為是常為無常耶?為是苦為非苦耶?為是空為非空耶?為有我為無我耶?』時五比丘,聞佛說是五陰法已,漏盡意解,成阿羅漢果。即便答言:『世尊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實是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。』於是世間,始有六阿羅漢,佛阿羅漢,是為佛寶;四諦法輪,是為法寶;五阿羅漢,是為僧寶;如是世間三寶具足,為諸天人,第一福田。

 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三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四

 

「爾時有長者子,名曰耶舍,聰明利根,極大巨富,閻浮提中,最為第一。服天冠瓔珞,著無價寶屐,其於中夜,與諸妓女,相娛樂已,各還寢息。忽從眠覺,見諸妓女,或有伏臥;或有仰眠;頭髮蓬亂,涎唾流出;樂器服玩,顛倒縱橫;既見是已,生厭離心,而自念言:『我今在此災怪之內,於不淨中,妄生淨想。』作是念時,以天力故,空中光明,門自然開,尋光而去,趣鹿野苑。路由恒河,高聲唱言:『苦哉!怪哉!』佛言:『耶舍!汝便可來,我此今有離苦之法。』耶舍聞已,所著寶屐,價直閻浮提,即便脫之,渡於恒河,往詣佛所。見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顏容挺特,威德具足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,五體投地,頂禮佛足:『唯願世尊,救濟於我。』佛言:『善哉!善男子!諦聽,善思念之。』如來即便隨順其根,而為說法:『耶舍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汝知之不?』是時耶舍,聞說此語,即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於是如來,重說四諦,漏盡意解,心得自在,成阿羅漢果。即答佛言:『世尊!色受想行識,實是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。』爾時如來,猶見耶舍,著嚴身具,即說偈言:

「『 雖復處居家,  服寶嚴身具;

  善攝諸情根,  厭離於五欲;

  若能如此者,  是為真出家。

  雖身在曠野,  服食於麤澁;

  意猶貪五欲,  是為非出家。

  一切造善惡,  皆從心想生,

  是故真出家,  皆以心為本。』

「爾時耶舍,既聞如來說此偈已,心自念言:『世尊所以說此偈者,正當以我猶著七寶,我今宜當脫如此服。』即便禮佛,而白佛言:『唯願世尊,聽我出家。』佛言:『善來比丘!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

「爾時耶舍父,既至天曉,求覓耶舍,不知所在,心大懊惱;悲號涕泣,緣路推尋,到恒河側,見其子屐,心自思惟:『我子正當從此道去。』即尋其跡,至於佛所。爾時世尊,知其為子故來至此,若使即得見耶舍者,必生大苦,或能命終,便以神力,隱耶舍身。其父即便前到佛所,頭面禮足,退坐一面。於是如來,即隨其根,而為說法:『善男子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汝知之不?』時耶舍父,聞說此言,即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,而答佛言:『世尊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實是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。』爾時如來,既已知其見於道跡,恩愛漸薄,而問之言:『汝何因緣,而來至此?』其即答言:『我有一子,名曰耶舍,昨夜之中,忽失所在,今旦推求,見其寶屐在恒河側,追尋足跡,故來至此。』爾時世尊,攝其神力,其父即便得見耶舍,心大歡喜,語耶舍言:『善哉!善哉!汝為此事,真實快也,既能自度,又能度他。汝今在此,故令我來得見道跡。』即於佛前,受三自歸。於是閻浮提中,唯此長者,為優婆塞,最初獲得供養三寶。

「爾時又有耶舍朋類五十長者子,聞佛出世,又聞耶舍於佛法中出家修道,各自念言:『世間今者有無上尊,長者子耶舍,聰慧辯了,才藝兼人,乃能捨其豪族,棄五欲樂,毀形守志,而為沙門。我等今者復何顧戀不出家耶?』作是念已,共詣佛所。未至之間,遙見如來,相好殊特,光明赫奕,心大歡喜,舉體清涼,敬情轉至。即前佛所,合掌圍繞,頭面禮足。諸長者子,宿殖德本,聰達易悟,如來即便隨其所應,而為說法:『善男子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汝知之不?』說此語已,時諸長者子,於諸法中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,即答佛言:『世尊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實是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。唯願世尊,聽我出家。』佛言:『善來比丘!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又為廣說四諦。時五十比丘,漏盡意解,得阿羅漢果。爾時始有五十六阿羅漢。是時如來,告諸比丘:『汝等所作已辦,堪為世間作上福田,宜各遊方教化,以慈悲心,度諸眾生;我今亦當獨往摩竭提國,王舍城中,度諸人民。』諸比丘言:『善哉!世尊!』爾時比丘,頭面禮足,各持衣鉢,辭別而去。

「爾時世尊,即便思惟:『我今應度何等眾生,而能廣利一切人天?唯有優樓頻螺迦葉兄弟三人,在摩竭提國,學於仙道;國王臣民,皆悉歸信,又其聰明,利根易悟;然其我慢,亦難摧伏,我今當往而度脫之。』思惟是已,即發波羅[木*奈]趣摩竭提國,日將昏暮,往優樓頻螺迦葉住處。于時迦葉,忽見如來相好莊嚴,心大歡喜,而作是言:『年少沙門,從何所來?』佛即答言:『我從波羅[木*奈]國,當詣摩竭提國,日既晚暮,欲寄一宿。』迦葉又言:『寄宿止者,甚不相違,但諸房舍,悉弟子住;唯有石室,極為潔淨,我事火具,皆在其中。此寂靜處,可得相容。然有惡龍,居在其內,恐相害耳!』佛又答言:『雖有惡龍,但以見借。』迦葉又言:『其性兇暴,必當相害,非是有惜。』佛又答言:『但以見借,必無辱也。』迦葉又言:『若能住者,便住隨意。』佛言:『善哉!』即於其夕,而入石室,結加趺坐,而入三昧。

「爾時惡龍,毒心轉盛,舉體烟出。世尊即入火光三昧,龍見是已,火焰衝天,焚燒石室,迦葉弟子,先見此火,而還白師:『彼年少沙門,聰明端嚴,今為龍火之所燒害。』迦葉驚起,見彼龍火,心懷悲傷;即勅弟子,以水澆之,水不能滅,火更熾盛,石室融盡。爾時世尊,身心不動,容顏怡然,降彼惡龍,使無復毒,授三歸依,置於鉢中。至天明已,迦葉師徒,俱往佛所:『年少沙門,龍火猛烈,將無為此之所傷耶?沙門借室,我昨所以不相與者,正為此耳。』佛言:『我內清淨,終不為彼外災所害,彼毒龍者,今在鉢中。』即便舉鉢,以示迦葉。迦葉師徒,見於沙門,處火不燒,降伏惡龍,置於鉢中,歎未曾有。語弟子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通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爾時世尊,語迦葉言:『我今方欲停止此處。』迦葉答言:『善哉!隨意。』

「是時如來,於第二夜,坐一樹下。時四天王,夜來佛所,而共聽法;各放光明,照踰日月。迦葉夜起,遙見天光在如來側,語弟子言:『年少沙門,亦事於火。』至明日曉,往詣佛所,問言:『沙門,汝事火耶?』佛言:『不也。有四天王,夜來聽法,是其光耳。』於是迦葉,語弟子言:『年少沙門,有大神德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至第三夜,釋提桓因,來下聽法,放大光明,如日初昇。迦葉弟子,遙見天光在如來側,而白師言:『年少沙門,定事火也。』至於明旦,往詣佛所,問沙門言:『汝定事火。』佛言:『不也。釋提桓因,來下聽法,是其光耳。』于時迦葉,語弟子言:『年少沙門,神德雖盛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至第四夜,大梵天王,來下聽法;放大光明,如日正中。迦葉夜起,見有光明在如來側,沙門必定事於火也。明日問佛:『汝定事火。』佛言:『不也。大梵天王,夜來聽法,是其光耳。』於是迦葉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五百弟子,各事三火,於晨朝時,俱欲然火,火不肯燃;皆向迦葉,具說此事。迦葉聞已,心自思惟:『此必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與弟子,來詣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諸弟子,各事三火,旦欲燃之,而火不燃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火當自然。』迦葉便還,見火已燃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諸弟子眾,供養火畢,而欲滅之,不能令滅;即向迦葉,具說此事。迦葉聞已,心自思惟:『此亦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與弟子,來至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諸弟子,朝欲滅火,而火不滅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火自當滅。』迦葉便歸,見火已滅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,自事三火,晨朝欲燃,火不肯然;即自思惟:『此必復是沙門所為。』即往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朝燃火,而不肯燃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火自當燃。』迦葉便歸,見火已燃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於時迦葉,供養火畢,而欲滅之,不能令滅,心自思惟:『此必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往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朝燃火,今欲滅之,而不肯滅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火自當滅。』迦葉便歸,見火已滅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諸弟子眾,晨朝破薪,斧不肯舉;即向迦葉,具說此事。迦葉聞已,心自思惟:『此必復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與弟子,來至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諸弟子,朝欲破薪,斧不肯舉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斧自當舉。』迦葉便歸,見諸弟子,斧皆得舉,而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弟子,即得舉斧,復不肯下,還向迦葉,具說此事。迦葉聞已,心自思惟:『此亦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與弟子,往至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諸弟子,旦欲破薪,斧既得舉,復不肯下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當令斧下。』迦葉既歸,見諸弟子,斧皆得下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,於晨朝時,自欲破薪,斧不得舉,心自思惟:『此亦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詣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旦破薪,斧不肯舉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斧自當舉。』迦葉既還,斧即得舉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斧既舉已,又不肯下,心自思惟:『此亦當是沙門所為。』即詣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斧已舉,復不肯下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可還去,斧自當下。』迦葉即歸,斧即得下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復神妙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,即白佛言:『年少沙門,可止於此共修梵行,房舍衣食,我當相給。』于時世尊,默然許之。迦葉知佛許已,還其所住,即勅日日辦好飲食,并施床座。至明食時,自行請佛。佛言:『汝去,我隨後往。』迦葉適去,俄爾之間,世尊即便至閻浮洲,取閻浮果,滿鉢持來。迦葉未至,佛已先到。迦葉後來,見佛已坐,即便問言:『年少沙門,從何道來?而先至此。』佛以鉢中閻浮果,以示迦葉,而語之言:『汝今識此鉢中果不?』迦葉答言:『不識此果。』佛言:『從此南行,數萬踰闍那,彼有一洲,其上有樹,名曰閻浮;緣有此樹,故言閻浮提。我此鉢中,是彼果也。於一念頃,取此果來,極為香美,汝可噉之。』於是迦葉,心自思惟:『彼道去此,極為長遠,而此沙門,乃能俄爾,已得往還。神通變化,殊自迅疾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即便下種種食;佛即呪願:

「『 婆羅門法中,  奉事火為最;

  一切眾流中,  大海為其最;

  於諸星宿中,  月光為其最;

  一切光明中,  日照為其最;

  於諸福田中,  佛福田為最;

  若欲求大果,  當供佛福田。』

「佛食已畢,還歸所住,洗鉢漱口,坐於樹下。明日食時,復往請佛。佛言:『汝去,我隨後往。』迦葉適去,俄爾之間,世尊即便至弗婆提,取菴摩羅果,滿鉢持來。迦葉未至,佛已先到。迦葉後來,見佛已坐,即便問言:『年少沙門,從何道來,而先至此?』佛以鉢中菴摩羅果,以示迦葉,而語之言:『汝今識此鉢中果不?』迦葉答言:『不識此果。』佛言:『從此東行,數萬踰闍那,到弗婆提,取此果來,名菴摩羅。極為香美,汝可食之。』迦葉聞已。心自念言:『彼道去此,極為長遠,而此沙門,乃能俄爾,以得往還。覩其神力,所未曾有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即便下種種食;佛即呪願:

「『 婆羅門法中,  奉事火為最;

  一切眾流中,  大海為其最;

  於諸星宿中,  月光為其最;

  一切光明中,  日照為其最;

  於諸福田中,  佛福田為最;

  若欲求大果,  當供佛福田。』

「佛食已畢,還歸所止,洗鉢漱口,坐於樹下。明日食時,復往請佛。佛言:『汝去,我隨後往。』迦葉適去,俄爾之間,世尊即便至瞿陀尼,取呵梨勒果,滿鉢持來。迦葉未至,佛已先到。迦葉後來,見佛已坐,即便問言:『年少沙門,從何道來,而先至此?』佛以鉢中呵梨勒果,以示迦葉,而語之言:『汝今識此鉢中果不?』迦葉答言:『不識此果。』佛言:『從此西行,數萬踰闍那,到瞿陀尼,取此果來,名呵梨勒。極為香美,汝可食之。』迦葉聞已,心自念言:『彼道去此,極為長遠,而此沙門,乃能俄爾,已得往還。覩其神通,所未曾有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即便下種種食;佛即呪願:

「『 婆羅門法中,  奉事火為最;

  一切眾流中,  大海為其最;

  於諸星宿中,  月光為其最;

  一切光明中,  日照為其最;

  於諸福田中,  佛福田為最;

  若欲求大果,  當供佛福田。』

「佛食已畢,還歸所止,洗鉢漱口,坐於樹下。明日食時,復往請佛。佛言:『汝去,我隨後往。』迦葉適去,俄爾之間,世尊即便至欝單越,取自然粳米飯,滿鉢持來。迦葉未至,佛已先到。迦葉後來,見佛已坐,即便問言:『年少沙門,從何道來,而先至此?』佛以鉢中粳米飯,以示迦葉。而語之言:『汝今識此鉢中飯不?』迦葉答言:『不識此飯。』佛言:『從此北行,數萬踰闍那,到欝單越,取此自然粳米飯來。極為香美,汝可食之。』迦葉聞已。心自念言:『彼道去此,極為長遠,而此沙門,乃能俄爾,已得往還。雖復神通難可測量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迦葉即便下種種食;佛即呪願:

「『 婆羅門法中,  奉事火為最;

  一切眾流中,  大海為其最;

  於諸星宿中,  月光為其最;

  一切光明中,  日照為其最;

  於諸福田中,  佛福田為最;

  若欲求大果,  當供佛福田。』

「佛食已畢,却歸所止,洗鉢漱口,坐於樹下。明日食時,復往請佛。佛言:『善哉!』即共俱行,既到其舍,下種種食;佛即呪願:

「『 婆羅門法中,  奉事火為最;

  一切眾流中,  大海為其最;

  於諸星宿中,  月光為其最;

  一切光明中,  日照為其最;

  於諸福田中,  佛福田為最;

  若欲求大果,  當供佛福田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呪願已畢,即便取食;獨還樹下,食竟,心念須水。釋提桓因,即知佛意,如大壯士屈伸臂頃,從天來下,到於佛前,頭面禮足;即便以手指地成池,其水清淨,具八功德,如來即便得而用之。澡漱既畢,為釋提桓因,說種種法。釋提桓因,既聞法已,歡喜踊躍;忽然不現,還歸天宮。是時迦葉,於中食後,林間經行。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今日受食,還歸樹下,我當往彼而看視之。』即詣佛所,忽見樹側有一大池,泉水澄淨,具八功德,怪而問佛:『此中云何忽有此池?』佛即答言:『旦受汝供,還歸此處;食訖須水,澡漱洗鉢。釋提桓因,知我此意,從天上來,以手指地,而成此池。』爾時迦葉,既見池水,復聞佛言,心自思惟:『年少沙門,有大威德,乃能如此感致天瑞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別於他日,林間經行,見糞穢中有諸弊帛,即便拾取,欲浣濯之;心念須石,釋提桓因,即知佛意,如大壯士屈伸臂頃,往香山上,取四方石,安置樹間,即白佛言:『可就石上浣濯衣也。』佛復心念:『今應須水。』釋提桓因,又往香山,取大石槽,盛清淨水,置方石所。釋提桓因,所為事畢,忽然不現,還歸天宮。

「爾時世尊,浣濯已竟,還坐樹下。是時迦葉,來至佛所;忽見樹間,有四方石,及大石槽。即自思惟:『此中云何有此二物?』心懷驚怪,而往問佛:『年少沙門,汝此樹間,有四方石,及大石槽,從何而來?』於是世尊,即答之言:『我向經行,見地弊帛取欲浣之,心念須此;釋提桓因,知我此意,即往香山,而取之來。』迦葉聞已,歎未曾有,而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有如是大威神力能感諸天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又於他日,入指地池,而自洗浴。洗浴訖已,心念欲出,無所攀持。池上有樹,名迦羅迦,枝葉蔚映,臨於池上。樹神即便按此樹枝,令佛攀出,還坐樹下。于時迦葉,來至佛所,忽然見樹曲枝垂蔭,怪而問佛:『此樹何故曲枝垂蔭?』佛即答言:『我於向者,入池洗浴,出無所攀,樹神致感,為我曲之。』於是迦葉,見樹曲枝,又聞佛言,歎未曾有,而自心念:『年少沙門,乃有如此大威德力,能感樹神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迦葉,心自念言:『明日摩竭提王,及諸臣民,婆羅門長者居士等,當來就我作七日會。年少沙門,若來在此;國王臣民,婆羅門長者居士等,見其相好及以神通威德力者,必當捨我而奉事之。願此沙門,於七日中,不來我所。』佛知其意,即便往詣北欝單越,七日七夜,停彼不現。過七日已,集會畢訖,國王辭去。迦葉心念:『年少沙門,近於七日,不來我所。善哉!快哉!我今既有集會餘饌,欲以供之,其若來者,善得時宜。』於是世尊,即知其意;從欝單越,譬如壯士屈神臂頃,來到其前。于時迦葉,忽見如來,心大驚喜,即問佛言:『汝近七日,遊行何處,而不相見?』佛即答言:『摩竭提王,及諸臣民,婆羅門長者居士,於七日中,就汝集會。汝近心念,不欲見我,是故我往北欝單越,以避汝耳。汝今心念欲令我來,所以今者,故來詣汝。』迦葉聞佛說此言已,心驚毛竪,而作此念:『年少沙門,乃知我意,甚為奇特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又於他日,心自思惟:『優樓頻螺迦葉,根緣漸熟,今者正是調伏其時。』思惟是已,即趣尼連禪河。既到河側,是時魔王,來詣佛所,而白佛言:『世尊今者宜般涅槃,善逝今者宜般涅槃。何以故?所應度者,皆悉解脫,今者正是般涅槃時。』如是三請。世尊爾時,答魔王言:『我今未是般涅槃時。所以者何?我四部眾: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,未具足故。所應度者,皆未究竟;諸外道眾,悉未降伏。』爾時如來,亦復三答。魔王聞已,心懷愁惱,即還天宮。

「世尊即便入尼連禪河,以神通力,令水兩開。佛所行處,步步塵起,使兩面水皆悉涌起。迦葉遙見,謂佛沒溺,即與弟子,乘船而來。既至河側,見佛行處,皆悉塵起,歎其希有,而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雖有如此神通之力,然故不如我道真也。』是時迦葉,即問佛言:『年少沙門,欲上船不?』佛言:『甚善!』于時世尊,即以神力,貫船底入,結加趺坐。迦葉見佛從船底入,而無穿漏,歎其希有,心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乃有如是自在神力,然故不如我得真阿羅漢也。』佛即語言:『迦葉!汝非阿羅漢,亦復非是阿羅漢向。汝今何故起大我慢?』迦葉聞說如此語時,心懷愧懼,身毛皆竪,而自念言:『年少沙門,善知我心。』即白佛言:『如是沙門!如是大仙!善知我心;唯願大仙,攝受於我。』佛即答言:『汝既年耆,百二十歲,又復多有弟子眷屬,又為國王臣民所敬。若欲決定入我法者,先與弟子,熟共論詳。』迦葉答言:『善哉!善哉!如大仙勅。然我內心,非不決定,為當還與弟子論耳。』作此語已,即還本處,集諸弟子,而語之言:『年少沙門,住此以來,見其種種神通變化,極為奇特,智慧深遠,性又安庠。我今便欲歸依其法,汝等云何?』弟子答言:『我等所知,皆尊者恩;年少沙門,既為尊者之所歸信,豈當有虛。我等亦見有諸奇異,尊者若欲必受其法,我等亦願隨從歸依。』于時迦葉,聞諸弟子作是言已,即便相與俱詣佛所,而白佛言:『我及弟子今定歸依;唯願大仙,時攝我等。』佛言:『善來比丘!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即隨所應,廣說四諦。于時迦葉,聞說法已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,乃至漸漸成阿羅漢。

「爾時迦葉,五百弟子,既見其師已為沙門,心生願樂,亦欲出家,即白佛言:『我等大師,已為大仙之所攝受,今成沙門;我等亦樂隨大師學,唯願大仙,聽我出家。』佛言:『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於是世尊,即為轉於四諦法輪。時五百弟子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,成須陀洹果;漸漸修行,乃至亦得阿羅漢果。爾時迦葉,及五百弟子,以其事火種種之具,悉皆捐棄尼連禪河。師徒相與,隨佛而去。

「爾時迦葉二弟,一名那提迦葉,二名伽耶迦葉,各有二百五十弟子,在尼連禪河側,居兄下流。忽見其兄并及弟子,所事火具,悉逐流來。心大驚愕,而自念言:『我兄今者有何不祥,事火之具,今隨水流,將非惡人之所害耶?』是時二弟,奔競相就,而共議言:『我兄今者若復不為惡人所害,諸物何緣,從水而來?苦哉!怪哉!我等宜速共至兄所。』即便相與,泝流而上,至兄住處,空寂無人。心大悲絕,不知其兄及諸弟子之所在。四向推尋,遇見舊人,而問之言:『我仙聖兄,及諸弟子不知所在。汝見之不?』舊人答言:『汝仙聖兄,與諸弟子,棄事火具,皆悉往於瞿曇之所,出家學道。』

「是時二弟,聞此語已,心大懊惱,怪未曾有。又自念言:『云何棄於阿羅漢道,而復更求他餘法耶?』即便馳往至其兄所。到已見兄并及眷屬,剃除鬚髮身披袈裟,即便跪拜,而問兄言:『兄本既是大阿羅漢,聰明智慧無與等者,名聞十方,莫不宗仰。何故於今自捨此道,還從人學?此非小事。』爾時迦葉,答其弟言:『我見世尊,成就大慈大悲,有三事奇特:一者、神通變化;二者、慧心清徹,決定成就一切種智;三者、善知人根,隨順攝受。以此事故,於佛法中,出家修道。我今雖復國王臣民,所見宗敬,世論機辯,無能折者,然非永絕生死之法;唯有如來所可演說,能盡生死。即值如是大聖之尊,而不自勵,師彼高勝,則是無心,亦為無眼。』二弟白言:『若如兄語,決定是成一切種智。我所知得皆是兄力,兄今既已從佛出家,我等亦願隨順兄學。』即各語其諸弟子言:『我今欲同大兄,於佛法中,出家學道。汝意云何?』時諸弟子,即答師言:『我等所以得有知見,皆大師恩。大師若欲於佛法中而出家者,亦願隨從。』

「於是那提迦葉、伽耶迦葉,各與二百五十弟子,至於佛所,頭面禮足,而白佛言:『世尊唯願,慈哀濟度我等。』佛言:『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時那提迦葉、伽耶迦葉,又白佛言:『我諸弟子,今皆欲於佛法出家,唯願世尊,垂愍聽許。』佛即答言:『善哉!善哉!』爾時世尊便呼:『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即為那提迦葉、伽耶迦葉,及諸弟子,現大神變;又應其心,而為說法,語言:『比丘!當知世間皆為貪欲、瞋恚、愚癡猛火之所燒炙。汝等往昔奉事三火既能絕棄,除此外惑。今三毒火,尚猶在身,宜速滅之。』時諸比丘,聞佛此語,於諸法中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世尊又為廣說四諦,皆悉得於阿羅漢果。

「爾時世尊,心自念言:『頻毘娑羅王,往昔於我,有約誓言:「道若成者,願先見度。」今日時至,宜應往彼滿其本願。』作此念已,即與迦葉兄弟及千比丘眷屬圍遶,往王舍城,詣頻毘娑羅王所。爾時頻毘娑羅王,昔以聚落,給優樓頻螺迦葉者。既見迦葉及其弟子,悉為沙門,即還啟王,說如此事。王與諸臣,既聞此語,心大驚怪,默然無聲。時外人民,聞此語已。各相謂言:『優樓頻螺迦葉,智慧深遠,無與等者。年又耆老,已得阿羅漢,云何反為瞿曇弟子?終無此理,乃可說言,沙門瞿曇為弟子耳。』爾時世尊,漸近王舍城,住於杖林。時優樓頻螺迦葉,即便遣其常所使人,白頻毘娑羅王言:『我今於佛法中,出家修道。今隨從佛,來至杖林。大王宜先禮拜供養。』王聞來信說此言已,方決定知優樓頻螺迦葉,為佛弟子,即勅嚴駕,與諸大臣,婆羅門,及人民眾,往詣佛所。至杖林外,王即下輿,除却儀飾,步至佛前。

「爾時空中有天,而語王言:『如來今者在此林中,是諸天人最上福田,大王宜應恭敬供養。又應宣示國中人民,皆悉令其供養如來。』時王既聞彼天語已,心大歡喜,倍增踊躍。便進林中,遙見如來,相好莊嚴;又見優樓頻螺迦葉,兄弟三人,并其弟子,前後圍繞。如盛滿月處眾星中,步步踊悅,不能自勝,既至佛所,頭面禮足。而白佛言:『我是月種摩竭提王,名頻毘娑羅,世尊知不?』佛即答言:『善哉,大王!』於是頻毘娑羅王,却坐一面。時婆羅門,及以大臣,諸人民眾,皆悉就座。

「爾時世尊,既見來眾皆安坐已;即以梵音,慰問頻毘娑羅王言:『大王!四大常安隱不?統理民務,無乃勞耶?』王即答言:『蒙世尊恩,幸得安隱。』爾時頻毘娑羅王,及餘大學婆羅門長者居士,大臣人民,既見迦葉,為佛弟子,自相謂言:『嗚呼!如來有大神力,智慧深遠,不可思議,乃能伏於如此之人,以為弟子。』爾時復有諸餘人眾,心自念言:『優樓頻螺迦葉,有大智慧,普為世人之所歸信,云何當為沙門瞿曇,而作弟子?』心懷狐疑。

「爾時世尊,知彼心念,即語迦葉:『汝今宜應現諸神變。』于時迦葉,即昇虛空,身上出水,身下出火;身上出火,身下出水;或現大身,滿虛空中;或復現小;或分一身,為無量身;或現入地,還復踊出;於虛空中,行住坐臥。舉眾見已,歎未曾有,悉皆稱言:『第一大仙。』爾時迦葉,現此變已,即從空下,到於佛前,頭面禮足,而白佛言:『世尊實是天人之師,我今實是尊之弟子。』如是三說。佛即答言:『如是,如是!迦葉!汝於我法見何等利,棄捨火具,而出家耶?』於是迦葉,以偈答言:

「『 我於昔日中,  所事火功德,

  得生天人中,  受於五欲樂。

  恒如是輪轉,  沒於生死海;

  我見此過患,  所以棄捨之。

  又復事火福,  得生天人中;

  增長貪恚癡,  是故我遠離。

  又復事火福,  為求將來生,

  既已有生故,  必有老病死;

  已見如此事,  是故棄火法。

  施會修苦行,  及以事火福,

  雖得生梵天,  此非究竟處;

  以是因緣故,  所以棄事火。

  我見如來法,  離生老病死,

  究竟解脫處,  是故今出家。

  如來真解脫,  為諸天人師,

  以是因緣故,  歸依大聖尊。

  如來大慈悲,  現種種方便,

  及諸神通力,  而以引導我;

  云何而復應,  奉事於火法?』

「爾時頻毘娑羅王,及諸大眾,聞優樓頻螺迦葉說此偈言,心大歡喜,於如來所,深生敬信,決定得知如來必成於一切種智,審知迦葉是佛弟子。爾時諸天,於虛空中,雨眾天花,作妙伎樂,異口同音唱言:『善哉!優樓頻螺迦葉,快說此偈。』爾時世尊,知諸大眾心意決定無復狐疑,又觀其根皆已成熟即為說法:『大王當知!此五陰身以識為本。因於識故,而生意根。以意根故,而生於色。而此色法,生滅不住。大王!若能如是觀者,則能於身,善知無常。如此觀身,不取身相,則能離我及於我所。若能觀色,離我我所,即知色生便是苦生。若知色滅便是苦滅。若人能作如此觀者,是名為解。若人不能作斯觀者,是名為縛。法本無我及以我所。以倒想故,橫計有我及以我所,無有實法。若能斷此倒惑想者,則是解脫。』

「爾時頻毘娑羅王,心自思惟:『若謂眾生言有我者,而名為縛。一切眾生,皆悉無我。既無有我,誰受果報?』爾時世尊,知彼心念,即語之言:『一切眾生,所為善惡,及受果報,皆非我造,亦非我受。而今現有造作善惡受果報者,大王諦聽,當為王說。大王!但以情塵識合,於境生染,累想滋繁。以是緣故,馳流生死,備受苦報。若於境無染,息其累想,則得解脫。以情塵識三事因緣,共起善惡,及受果報,更無別我。譬如鑽火,因手轉燧,得有火生。然彼火性,不從手生及以燧出,亦復不離手及燧鑽。彼情塵識,亦復如是。』

「時頻毘娑羅王,又自思惟:『若以情塵識和合故,而有善惡受果報者,便為常合,不應離絕;若不常合,是則為斷。』爾時世尊,知王心念,即便答言:『此情塵識,不常不斷。何以故?合故不斷,離故不常。譬如緣於地水因彼種子,而生芽葉。種子既謝,不得名常。生芽葉故,不得名斷。離於斷常故名中道。三事因緣,亦復如是。』爾時頻毘娑羅王,聞此法已,心開意解;於諸法中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八萬那由他婆羅門大臣人民,亦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九十六萬那由他諸天,又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

「時頻毘娑羅王,即從坐起,頂禮佛足,合掌白佛:『快哉!世尊!能捨轉輪聖王之位,出家學道,成一切種智。我昔愚癡,欲留世尊臨治小國,今覩慈顏,又聞正法,方懷慙愧,追悔昔過。唯願世尊,以大慈悲,受我懺悔。我於昔日,白世尊言:「若得道時,願先度我。」今日始蒙宿願成遂。荷世尊恩,得履道跡。我從今日,供養世尊及比丘僧,當令四事不使有乏。唯願世尊,住於竹園,令摩竭提國,長夜獲安。』佛即答言:『善哉!大王!乃能捨於三不堅法,求三堅報;當令王願得滿足也。』時頻毘娑羅王,知佛受請住竹園已,頂禮佛足,辭退而去。

「王還城已,即勅諸臣,令於竹園,起諸堂舍。種種莊飾,極令嚴麗,懸繒幡蓋,散花燒香。悉皆辦已,即便嚴駕,往至佛所,頭面禮足,而白佛言:『竹園僧伽藍,修理已畢;唯願世尊,與比丘僧,哀愍我故,往住彼也。』爾時世尊,與諸比丘及無量諸天,前後圍繞,入王舍城。當於如來蹈門閫時,城中樂器,不鼓自鳴;門狹更廣,門下更高;一切丘墟,皆悉平坦;臭穢塵垢,自然香淨;聾者得聽,瘂者能言;盲者得視,狂者得正;拘癖疾病,普皆除愈;枯木發花,腐草榮秀;涸池增瀾,香風清靡;鳳雀孔翠,鳧鴈鴛鴦,異類眾鳥,繽紛翔集,出和雅音;有如是等,種種祥瑞。既入城已,與頻毘娑羅王,俱往竹園。爾時諸天,滿虛空中;時王即便手執寶缾,盛以香水,於如來前,而作是言:『我今以此竹園奉上如來及比丘僧,唯願哀愍為我納受。』作此言已即便捨水。爾時世尊,默然受之,說偈呪願:

「『 若人能布施,  斷除於慳貪;

  若人能忍辱,  永離於瞋恚;

  若人能造善,  則遠於愚癡;

  能具此三行,  速至般涅槃。

  若有貧窮人,  無財可布施;

  見他修施時,  而生隨喜心;

  隨喜之福報,  與施等無異。』

「爾時婆羅門大臣,及餘人民,見王奉施如來僧伽藍,皆悉踊躍,生隨喜心。爾時頻毘娑羅王,施僧伽藍已,心大歡喜,頭面禮足,退還所住。閻浮提中,諸王見佛,頻毘娑羅王,最為其首。諸僧伽藍,竹園僧伽藍,最為其始。

「爾時世尊與諸比丘,住竹園僧伽藍;于時王舍城中,有二婆羅門,聰明利根,有大智慧;於諸書論,無不通達,辯才論議,莫能摧伏。一姓拘栗,名優波室沙,母名舍利故,舉世喚為舍利弗。二姓目揵連,名目揵羅夜那。各有一百弟子,普為國人之所宗仰。二人互共以為親友,極相愛重,咸共誓言:『若先得聞諸妙法者,要相開悟,無得恡惜。』

「爾時阿捨婆耆比丘,著衣持鉢,入村乞食,善攝諸根,威儀庠序;路人見者,皆生恭敬。時舍利弗,忽於路次,逢見阿捨婆耆,善攝諸根,威儀庠序。彼舍利弗,善根既熟,見阿捨婆耆,心大歡喜,踊躍遍身,停步瞻視,不能暫捨。即便問言:『我意觀汝,似新出家,而能如此,攝諸情根。欲有所問,唯願見答。汝今大師,其名何等?有所教誡,演說何法?』時阿捨婆耆,即便安庠,而答之言:『我之大師,得一切種智,是甘蔗種天人之師,相好智慧,及神通力,無與等者。我既年幼,學道日淺,豈能宣說如來妙法。然以所知,當為汝說。』即說偈言:

「『 一切諸法本,  因緣生無主;

  若能解此者,  則得真實道。』

「時舍利弗,聞阿捨婆耆說此偈已,即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見道跡已,心大踊躍,身諸情根,皆悉悅預,而自念言:『一切眾生,悉著於我,所以輪迴,在於生死。若除我想,即於我所,亦皆得離。譬如日光,能破於闇,無我之想,亦復如是,悉能破於我見闇障。我從昔來,所可修學,皆為邪見。唯今所得,是正真道。』作此念已,禮阿捨婆耆足,還歸所止。時阿捨婆耆,至前乞食,訖還竹園。時舍利弗,還至住處。

「時目揵羅夜那,善根已熟,見舍利弗,諸根寂定,威儀庠序,顏容怡悅,異於常日。即便問言:『我今觀汝,諸根顏貌,與常有異,必當已得甘露妙法。我昔與汝共結誓言,若聞妙法,要相啟悟。汝有所得,願為我說。』時舍利弗,即便答言:『我今實已得甘露法。』目揵羅夜那聞已,歡喜無量,歎言:『善哉!時為我說。』舍利弗言:『我今出行逢一比丘,執持衣鉢,入村乞食,諸根寂靜,威儀庠序。我既見已,深生恭敬,既到其所,而問之言:「我意觀汝,似新出家,而能如此,攝諸情根。欲有所問,唯願見答。汝今大師,其名何等?有所教誡,演說何法?」時阿捨婆耆,即便安庠,而見答言:「我之大師,得一切種智,是甘蔗種天人之師。相好智慧,及神通力,無與等者。我既年幼,學道日淺,豈能宣說如來妙法。然以所知,當為汝說。」即說偈言:

「『「一切諸法本,  因緣生無主;

  若能解此者,  即得真實道。」』

「爾時目揵羅夜那,聞舍利弗說此語已,即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爾時舍利弗,與目揵羅夜那,各於佛法,得甘露已,共相謂言:『我等已於佛法,各得利益,今者宜應共往佛所,求索出家。』作此語已,各喚弟子,而語之言:『我等今者已於佛法,得甘露味,唯有此法,是出世道。我今欲往求佛出家。汝等云何?』諸弟子等,答其師言:『我等今者有所知見,皆大師力。師若出家,我悉隨從。』於是二人,即將二百弟子,往詣竹園。既入門已,遙見如來,相好莊嚴,諸比丘眾,前後圍繞,心大歡喜,踊躍遍身。

「爾時世尊,見舍利弗,及目揵羅夜那,與諸弟子,相隨來已,告諸比丘:『汝等當知,今此二人,將諸弟子,來至我所,欲求出家。一名舍利弗,一名目揵羅夜那;當於我法中,為上弟子。舍利弗者,於智慧中,最為第一。目揵羅夜那者,於神通中,復為無上。』至佛所已,頭面禮足,而白佛言:『我於佛法,已得道跡,樂欲出家,願時聽許。』爾時世尊,即便喚言:『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時彼二百弟子,既見其師成沙門已,俱白佛言:『我等亦欲隨師出家,唯願世尊,垂愍聽許。』於是世尊,即復喚言:『善來比丘。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為舍利弗及目揵羅夜那,廣說四諦,二人即得阿羅漢果。又復為彼二百弟子,廣說四諦,即於諸法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,乃至亦成阿羅漢果。爾時世尊,即與一千二百五十比丘,皆大阿羅漢,於摩竭提國,廣利眾生。諸比丘中多有人名目乾羅夜那世尊故,名此目揵羅夜那,為大目揵羅夜那。

「爾時偷羅厥叉國,有一婆羅門,名曰迦葉,有三十二相,聰明智慧,誦四毘陀經,一切書論,無不通達,極大巨富,善能布施。其婦端正,舉國無雙。二人自然無有欲想,乃至亦不同宿一室。久於往昔,種善根故,不樂在家受五欲樂。日夜思惟,厭離世間,精勤求訪出家之法。如是推尋不能得已,即捨家事,入於山林,心念口言:『諸佛如來,出家修道,我今亦當隨佛出家。』即便脫去金縷織成珍寶之衣,價直百千兩金,而著壞色納衣,自剃鬚髮。爾時諸天,於虛空中,既見迦葉自出家已。而語之言:『善男子!甘蔗種族,白淨王子,其名薩婆悉達,出家學道,成一切種智,舉世號為釋迦牟尼佛。今者與千二百五十阿羅漢,在王舍城竹園中住。』

「爾時迦葉,聞天語已,歡喜踊躍,身毛皆竪,即便往趣竹園僧伽藍。爾時世尊,知其當來,而自思惟:『觀其善根,宜往度之。』作此念已,即行逆之到子兜婆,而逢迦葉。時彼迦葉,既見相好威儀特尊,即便合掌,而作此言:『世尊實是一切種智,實是慈悲,濟眾生者;實是一切所歸依處。』即便五體投地,頂禮佛足,而白佛言:『世尊今者是我大師;我是弟子。』如是三說。佛即答言:『如是迦葉,我是汝師;汝是我弟子。』佛又語言:『迦葉當知,若人實非一切種智,而欲受汝為弟子者,頭則破裂,以為七分。』又復告言:『善哉迦葉!快哉迦葉!當知五受陰身是大苦聚。』于時迦葉,聞此言已,即便見諦,乃至得於阿羅漢果。爾時世尊,即與迦葉,俱還竹園。以此迦葉,有大威德,智慧聰明,是故名之為大迦葉。」

爾時世尊,告諸比丘:「普光如來,出興世時,善慧仙人,豈異人乎?即我身是。緣路所遇五百外道,所共論議,及隨喜者,今此會中優樓頻螺迦葉兄弟,及其眷屬千比丘是。時賣花女者,今耶輸陀羅是。善慧仙人,髮布地時,傍有二人,掃佛前地,及二百人,隨喜助者,今此會中,舍利弗、大目揵羅夜那,并二百弟子比丘是。虛空諸天,見善慧仙人,以髮布地,悉皆隨喜,而讚歎者,我初得道鹿野苑中,始轉法輪,八萬天子,及頻毘婆羅王,所將眷屬、八萬那由他人,及九十六萬那由他天是。汝等當知,過去種因,經無量劫,終不磨滅。我於往昔,精勤修習一切善業,及發大願,心不退轉故,於今者而得成就一切種智。汝等宜應勤修道行,無得懈怠。」

時諸比丘,聞佛所說,歡喜頂戴,作禮而退。

 

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四

 

按下列網址,閲覽 CBETA電子佛典:

http://tripitaka.cbeta.org/T03n0189_001 (卷第一)

http://tripitaka.cbeta.org/T03n0189_002 (卷第二)

http://tripitaka.cbeta.org/T03n0189_003 (卷第三)

http://tripitaka.cbeta.org/T03n0189_004 (卷第四)

按下列網址,閲覽 中觀論頌講記-觀十二因緣品第二十六(印順法師講述)

http://yinshun-edu.org.tw/Master_yinshun/y05_26

按下列網址,閲覽 無明到老死與十二因緣(聖嚴法師-大法鼓1139)短片: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1iil8kPJEmQ

按下列網址,閲覽 十二因緣疏鈔演義(淨空法師主講):

http://book.bfnn.org/books/0005.htm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David 的頭像
    David

    離苦得樂

    Davi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